第35章
“美人……”
九霄一路没停嘴,云倾一路没吭声,赵四憋了一肚子火,众黑衣人操了一路心。待赵四走进了朱府祠堂,众人皆是松了口气,独九霄遗憾道:“美人,你愿意拜入我们镜心盟吗?”
“多谢九霄坛主抬爱。”云倾提衣款步,跟到了赵四身边,“逆鳞教尚在呢。”
赵四回眸扫九霄一眼。
九霄皱着眉,追进祠堂,冲着赵四抱怨道:“好吧。既然云教主不愿割爱,那就先留美人跟在云教主身边吧。”
“九霄坛主。舌头如果不想要,可以割掉。”赵四淡淡应上,目光已是移到了祠堂内部。只见十六根内柱撑起一间有两个偏室的祠堂,主室奉一丈长供桌一张,供桌上奉有三足黄铜香炉。炉上有骨坛若干,独角落有一空处。
赵四盯着那空处半晌,思及那或是孙志贞特意自留的,遂起步抱着孙志贞骨坛,放到了那个位置。
赵四放时,余光扫到了其他骨坛,惊讶其坛形色泽竟与怀中一模一样。
莫不是孙前辈提前安排了镜心盟与之收拾骸骨?不应该呀。赵四看看九霄,又看看架上的骨坛,半晌未语,忽听云倾问:“九霄坛主,不知你这酒坛是从何处来的?”
“副教主半年前交于我的。”九霄挠挠头,“你们若想知道具体缘由,需先助我们找到副教主。”
“不急。我们先祭祀孙前辈。”云倾阻住九霄话头,从奉香的黑衣女子手中接过香,跪在贡桌前的软垫的三叩首,后将香奉入香炉中。
跪罢,云倾道:“我既跪过孙前辈,夫君便不必拜了。闻说,人离世后,七日之内,尚有魂魄在世间游荡。那便容我在此与孙前辈立下三誓吧。第一誓,我必尽力护孙前辈之子孙朱志性命。第二誓,我必穷尽此生为朱友明前辈翻案。第三誓,我必为朱友明前辈整理书稿,刊印与天下人。”
“那我九霄也要在孙前辈面前立一誓!”九霄“噗通”一声,径直跪在石砖上,“我九霄定要将那太子刺个对穿!”
“我就不跪拜了。”赵四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云倾,上前亦请三炷香,俯身拜了拜,插到香炉上,陈愿道,“我赵天骄前尘尽忘,蒙娘子不弃。如今孙前辈在前,恳请庇佑我娘子,身体康健,得偿所愿,百岁长安。”
赵四陈罢,祠堂内一片静默。
赵四不以为意,反倒是上前扶跪地的云倾起身。
云倾起身时,一双美目一直在望着她,湿漉漉的,看得赵四好一阵心疼。
“娘子。”赵四怜惜地与云倾理了理衣袖。
九霄则召黑衣人奉来三炷香,朝祭台再度拜拜,起身与赵四怒喝道:“云教主,您!堂堂朱友明前辈之女,如此沉浸于儿女私情,怎堪大事?”
“什么大事?为父报仇吗?九霄坛主这么堪当大任,何不替我将这些大事一一干了?”赵四截住九霄话头,冷哼一声,指着祭台上四排最靠左的一个骨坛追问道,“我还有一事,想请九霄坛主赐教。九霄坛主红口白牙说我是朱友明之女,朱云倾。但请看那骨坛上封字,不亦是朱家云倾吗?”
“若我是朱云倾,那坛中埋骨的又是何人?”赵四说到尾处,转身扶住云倾,提脚就要去偏殿察看。
九霄跟上,漏怯道:“天下人都知道太傅之女朱云倾死于废太子谋逆案。但副教主曾告诉我,那年菜市口被斩的,并非朱府朱云倾,倒是云府小姐。”
“这就是你们镜心盟行事之风,信口雌黄,胡言乱语?”赵四握紧云倾的手,再与九霄一讽刺。
第39章 夫君,九霄说的都是真的
九霄败下阵来了,转与赵四邀约道:“云教主莫怪。九霄只是恨不能手刃贼皇帝,替孙前辈他们出气。至于云教主您的身世,是耶非耶,您自然要比我们镜心盟清楚。所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您究竟是谁,想必天下没有比您更清楚的人。”
“是吗?”赵四转头冲九霄笑笑,嘲讽道,“那恩人见识还是少了。恩人或是不知,这世上偏偏有些人,前尘尽忘。于这等人而言,即便是路过的阿猫阿狗都较其知道的更多呢。”
“我们副教主不会也前尘尽忘了吧。”九霄慌了神,凑近赵四,从袖子掏出一张卷轴,展给赵四看,“这就是我们副教主,不知云教主您有没有见过?”
“这不是卫大哥吗?”赵四看了眼画像,画像上虽画得是个女子,但五官与卫景三宛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卫景三?卫景三是何人?云教主是在何处遇到的?”九霄急得抓住赵四袖口。
“几日前。岑州城。其使了一手好暗器!”赵四记起了天骄楼那个夜晚。那个险些命中她要害的暗器。
“不过,卫景三是个男子。已经死了。尸骨无存。”赵四抿抿唇,“杀他的是六皇子。”
“怎么会?”九霄摇摇头,连连道,“不可能。不可能。我们镜心盟副教主不可能是男人。虽然她确实精通暗器。”
“是吧。那就爱莫能助了。”赵四挑挑眉,冲九霄一摊手。
久久未接话的云倾,哑着嗓子道:“也许,卫大哥是你们副教主的亲戚也说不定。你可听你们副教主说过,她是什么来历?又或者,你可知道你们教主是何人?”
“教主?我们教主啊。那说来可就有名了。我们教主就是大名鼎鼎的旭光楼主呀。听说她,箭法超群。身长八尺。满腹经纶,足智多谋……”
九霄说得荡气回肠,云倾掩唇轻笑
赵四不自在道:“好丫头。可别给你们镜心盟塑金身了。你们那旭光楼主是人吧?是人的话,就没有什么缺点吗?”
“缺点那还是有的。”九霄咧嘴一笑,“我们教主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谦虚。”
“我不信。”赵四将目光移到祠堂偏殿,望着偏殿中供奉的人像,扬唇揶揄道,“这人像也约合八尺,手握长弓。难不成这便是你们教主旭光吗?”
赵四说话间,拉着云倾,俯身去看人像旁的小碑,碑中竖题“端王景明像”,碑左题“宝和三十四年孙志贞立”。
“原来是端王像。”赵四站直身,和九霄嘲弄道,“还以为是你们家旭光楼主呢。”
“不会不会。我们教主才不会和什么狗屁端王混在一起。”九霄煞有介事道,“那端王姓赵,我们教主才不姓赵呢。”
“那你们教主姓什么?”云倾望向九霄。
九霄挠挠头,犯难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们副教主姓夜,我听过她喊教主‘主子’,想来我们教主应该也姓夜。”
“夜旭光?”云倾小声重复了一遍镜心盟教主的名字。
赵四心底顿时有了底。
“你们副教主是不是叫‘夜闻钟’?”赵四想到了那夜在卫景三府上救下的女子。
九霄摇头道:“云教主猜错了。我们副教主名作‘诛心’。杀人诛心的诛心。”
“好重的戾气。”赵四皱眉。
云倾道:“倒是与你们这镜心盟很配。揽镜自顾,明心见性,见性诛邪,心涤如镜。”
“教主当年大概和美人想得一样。”九霄冲云倾一拜,却与二人邀约道,“端王如今闭门不出,孙前辈与其立像,或是有不详之意。倒是祠堂那边还有一尊废太子像。云教主若是有意,可以拜拜。”
“有什么区别吗?”赵四心说,不过都是两个石娃娃。
九霄边引着赵四、云倾往废太子像那厢走,边道:“废太子已死。死人有灵,自然要比活人强。”
“我想不尽然。”赵四扶着云倾跟上,扬唇道,“废太子活时斗不过恶人,死了就能斗过吗?人死如灯灭,依我之见,此处闹出这么多物件,非是为了死人,而是为了活人。”
“夫君怎会这么看?”云倾偏头去瞧赵四,温柔的眸光里满是好奇。
“这是明摆着的事。”赵四扶着云倾站到废太子像前,压低了声音,“人传来千八百代,到我们这代,不少人天生就畏死。莫说为别人死,就算为自己死,亦不甘愿。如此,侍死者如事生,就是给活人的一剂良药了。想来,活时,尚三餐不饱。死后,日日香茗,如何能不算一桩乐事?”
赵四话音未落,九霄冲赵四洒了一把药粉,发难道:“不许你侮辱孙前辈!”
赵四未避,只嗅到一股香风,身上顿起痒意。
“解药。”赵四稳住脚,与九霄伸出手。
九霄嘿嘿一笑,道:“略施小惩。云教主日后可要慎言后。”
笑罢,九霄站在废太子像身侧,将废太子生平一一述来,听得赵四昏昏欲睡。直到九霄讲过废太子被太子毒杀,才泪光涟涟地命黑衣人们抬来滑竿小轿,抬三人去朱府的正堂用膳。
赵四三人到正堂时,已日上三竿。待三人于堂中四方桌落座,黑衣人立刻与三人端来糙米饭三碗,腌白菜一碟,筷子三双。
赵四见状,端起糙米饭,与九霄问道:“可有清淡些的小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