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九霄捉筷,连连敲着碗沿,不悦道:“云教主莫要当是在自家教里。我们镜心盟比不得你们逆鳞教阔绰。听说你们教里,吃饭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你若看不上这些吃食。饿几顿便就能吃下去了。”
  “不饿也能吃得。九霄坛主也快些吃吧。”赵四拿起筷子,‘噌噌’几下吃完糙米饭,又拿过云倾那碗,快速吞入府中,再起身与云倾道,“娘子,我吃好了。你且等着。我看赵前辈府上,似有不少笋头,且容我采来,与娘子打打牙祭。”
  赵四说罢,就要出堂去。
  九霄一拍桌案,站起身来。
  “且慢。云教主留步。竹笋我遣人去寻,你我还有要事相商。”
  “九霄坛主还有什么事?”赵四不明。
  九霄挥退众黑衣人,独留云倾与赵四道:“云教主,岑州城外,我曾见你假扮端王。闻过端王与柳侧妃有情。柳侧妃不日就要来严敏府上。故,本坛主希望您能假扮端王,去严敏府上,问问柳侧妃,我们副教主的下落。”
  “我若是不去呢?”赵四望向九霄,眸中闪过厉色。
  九霄冷哼一声,道:“云教主若不去。相信明天六皇子府上就会收到江湖密信。密信里会写清楚云教主你全部秘密。”
  “哼。好一个镜心盟。”赵四忍不住嘲讽
  “作为坛主,我没得选。”九霄放下筷子,耷拉下肩膀,皱眉望着赵四,哀求道,“云教主,你就帮忙找找我们副教主吧。她对我们镜心盟真的很重要。你若愿意替我们问上一问,待我做完盟中事,我必与你为奴为婢。”
  “倒也不必如此。你曾救过我的性命。就当还你那一命吧。”赵四沉眉应下九霄。九霄欢喜欲狂,径直冲出主堂,扬言要亲身与云教主做一碗笋汤,以示感谢。
  赵四目送九霄出堂,一言不发。待云倾枕上她的背心,双手扣在她腰间,才如梦初醒,道:“娘子,敏姐姐那厢你便不必去了。我替你走一趟便是。”
  “云倾懂夫君之想。可此事云倾非去不可。”云倾缓缓凑在赵四耳边,温热的气息慢慢晕开,“云倾不想夫君乱猜。九霄所说,句句属实。云倾确是朱友明之女,朱云倾。云倾身负朱家上下三百余人血海深仇。云倾,夜不能寐,亦因一闭眼,眼前就是亲朋故旧,血泪相和。如此,夫君若是不喜,你我便就此散了吧。”
  “这又说得是哪里话?”赵四恼了,欲转身。
  云倾贴着赵四背脊,哑着嗓子道:“说得尽是云倾的心里话。”
  “我不信。”赵四笃定道,“这若是娘子你的心里话,昨夜又何必同我一起逃出那严敏府?”
  “云倾只是一时动摇了。”云倾紧紧手,将俩人拉得更近些,喃喃道,“若非遇到九霄坛主,云倾定也愿意忘记过去那些事,与夫君在这山林间,静观云变。可遇过九霄坛主,一切却不同了。云倾有自己的路要走,而夫君与云倾不同路。”
  “哪里不同路?不就是复仇吗?”赵四皱眉道,“难不成,娘子与我不同路,却与那什么镜心盟同路了?”
  “娘子莫要中她们的奸计。”赵四冷静道,“那么黑的夜,我们正巧遇到九霄,不是太离奇了吗?况且,她口口声声说要找什么副盟主。她们副盟主不就在敏姐姐府上吗?咱们与敏姐姐去信一封,让她将那黑衣女子还与九霄,再将九霄送入点苍山,一切都不解决了吗?娘子,你——”
  赵四忽觉腰间十指在颤抖,扭头一看,恰好扶住了身形不稳的云倾。
  “娘子,你这是怎么了?”赵四端详着云倾额上豆大的汗珠,大惊失色。
  云倾靠在赵四怀中,连连小喘了几口气,才勉强捂住前襟,有气无力道:“夫君,我,我热。”
  第40章 不知能否看出我娘子身患何症?
  “热?”赵四匆匆打横抱起云倾,出主堂,往偏堂跑,边跑边与一侧的黑衣人喊道,“快去寻你们坛主过来。”
  “夫君——”云倾面颊开始泛红。汗珠顺着其面颊蜂拥而下,淌湿了赵四的袖口,也惊得守在偏房的黑衣人齐齐为赵四让开了一条道。
  赵四顺着众人让出道,快步将云倾安置在偏房内的床榻上,又从左右凑来的黑衣人手中接过浸水的汗巾,与云倾擦了又擦。
  “你们坛主怎么还不来?”眼看着云倾额头的汗珠愈出俞密,赵四不住与身边人问询。
  身边黑衣人相互窃窃私语一阵,大着胆子与赵四回话道:“云教主。说错了莫怪。床上这位小娘子不似得了什么大病,倒似,倒似……”
  “倒似什么?”赵四定眸望向最近的一人。
  那人犹豫了一阵,咬牙道:“说错了云教主莫怪。这小娘子似是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如今正缺人呢。”
  那人说罢,立即拉着一干人退下,临合门,又与赵四道:“云教主若是有意与这小娘子寻个夫家,可支会我等。”
  “我知道了。”赵四挥手示意合门,不想那门又是被人推开了。
  赵四回头一看,只见九霄带着一个药箱,跑进来了。
  “怎么了!怎么了?”九霄小跑着凑到床边,掏出手枕,拉过云倾的手腕,切了一阵脉,又站起身,将云倾的眼皮翻了又翻,后起身,在床边来回踱了好几次步,才横眉瞪向赵四道:“云教主可喜强取豪夺,逼良为娼,伤天害理?”
  “何处此问?”赵四绞着帕子,与云倾擦着汗,强忍住火气,道,“看坛主使了一手好毒。不知能否看出我娘子身患何症?”
  “云教主真的不知?”九霄望向赵四,上下打量,眸中尽是不可思议。
  赵四冷静道:“不能说不知。我只知,娘子曾经吃过情意绵绵丹。”
  “哼。”九霄冷哼道,“既是知晓情意绵绵丹,何必再来问我?”
  “看来九霄坛主知道此丹。”赵四忙着手中的活,再与云倾擦擦汗,“不知九霄坛主可能配置解药?”
  “情意绵绵丹要什么解药。”九霄大笑着讥讽,道,“云教主既然是舍得让美人服下那丹药,心中自然早有计较,何必惺惺作态。”
  九霄话音未落,躺在锦被中的云倾忽然提声替赵四辩驳道:“不。不。九霄坛主。不是我夫君。奉药者另有其人。”
  “即便另有其人,那人也定与云教主一条心!”九霄冷笑道,“这情意绵绵丹,听起来味丹药,实则是峒山峒民的鬼蜮伎俩。江湖传言,若是有人爱而不得,便可与其倾心之人,喂下这情意绵绵丹。所谓情意绵绵,床笫之欢罢了。传说此丸初服,便是每逢五日要一会;三月余,便是三日一会;半年之后,当是日日厮混在一处。如不能,服药人不但浴火焚身,还会有性命之灾。”
  “坛主可知,解药何在?”赵四按住云倾往下探手。
  九霄转身朝门外走,临出门,淡淡道:“此丸妙就妙在,无须解药。只要云教主与美人心意相通,彼此无间,自然就会化作滋补之物,保佑服药人益寿延年。”
  “如此,云教主不如扪心问问,可是真的倾心的美人?”
  九霄话罢,启门而去。待门缝再合上,云倾已是支着赵四去落了闩。赵四落好闩,折回床边,云倾已跪坐起身,展开一双玉臂将赵四就近缠住。
  “云倾,我在。不要急。”赵四屈膝沾上锦被,借力踢掉了脚上的绣鞋,。
  “夫君……”云倾俯身让二人近得宛如一人。而后,一手解落赵四衣带,一手拖着赵四游山玩水。
  赵四呼吸渐急,后险些喘不过气。待山穷水复,柳暗花明,已是云倾枕在她膝上,绞着帕子,与赵四将额上的汗擦了又擦。
  云倾的手法很轻。但便是那种轻,擦得赵四浮浮沉沉,不知今夕何夕。待月光入户,赵四才在昏昏欲睡间,听到门外有人请命,道:“坛主让小的来与云教主及爱姬送膳食、浴汤、便衣,还请云教主笑纳。”
  “娘子?”赵四睁眼,问云倾意思。
  云倾端着一双美目,与赵四对视了半天。柔情流转间,赵四只觉自己嗓子又紧了。
  不想云倾竟是俯身亲了她一下,才与门外回话道:“送进来吧。”
  “是。”
  门外人一应声,赵四即看到门缝中探进来一根铁条。铁条一上滑,原本闩好的门闩即落到了地上。
  “啪嗒——”
  门闩落地的声响,惊得赵四醒了大半。举目看罢房内漆黑一片,独她靠坐在锦被堆前,云倾枕在她膝上,赵四下意识揽云倾入怀。
  云倾轻笑一声,却是顺势衔住赵四的耳垂,喃喃道:“夫君冷吗?”
  “我。”赵四想不出来是该说热,还是冷。
  热吧,春夜尚凉。
  冷吧,半个身子都发烫。
  赵四纠结着,不知答出个什么才合云倾心意。
  不料,云倾竟是贴着她的心口,软声道:“夫君,云倾想通了。你我还是不要再分开了。”
  “是我连累了娘子。”记起云雨前,九霄所说的“情意绵绵丹”,赵四自责道,“想来定是我待娘子不够好,才让这药屡屡为难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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