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赵四轻拍云倾背心,俯首将她颊上的泪珠吻掉,扬唇道:“娘子怎么会那般想。我怜你尚且来不及,如何舍得怨恨你?”
“只是,你说的敏姐姐,可是……”赵四后半句话未出口,马车忽地一震。赵四当即搂住云倾,却听一童声入耳。
“镜心盟岑州分坛坛主九霄求见逆鳞教云教主。”
“教主?”赵四愣了神,云倾也跟着愣了愣。
两人面面相觑,赵四只当那九霄是认错了人。
不想,燕儿隔帘相问:“小姐,见还是不见?”
“去桃花坞。”云倾伏在赵四怀中,给了燕儿另一个答案。
“好!”
燕儿应答之声传入帘幕。赵四扶云倾坐正,稍稍舒了一口气。
谁料,赵四那口气还未吐完,车帘忽地被掀起,一短发女童灵巧地钻进车来,大大方方地落座在赵四与云倾对面,与赵四打招呼道:“美人儿,你欠本坛主的恩情该偿还了。还不快让你门人与我奉茶。”
“咳。我不是逆鳞教教主。”赵四轻咳一声,红了脸。
云倾提袖掩住唇,迟疑道:“车里只有玉露楼花魁云倾与她夫君赵天骄。九霄坛主定是找错人了。”
“休要骗我。”九霄拉下脸,“一个时辰前,本坛主刚刚在岑州城外与云教主见过面。彼时,云教主正在假扮端王。这件事,想必云教主一定不会抵赖吧。”
云倾抬眸去望赵四,赵四眨眨眼,转与九霄抱拳道:“我确实与恩人在岑州城外见过面。但我不是教主!”
“胡说!”九霄怒叱道,“我九霄打出娘胎就行走江湖,还从未遇到像你们逆鳞教这么缩头缩脑的教主!一寻不见,二寻不见,如今堵在车上,还不愿现真身。如此,便没有什么好啰嗦的了!”
九霄娴熟的在耳边击掌,车外顿时从四面都传来一阵阵连绵不息的威吓。
“何人敢为难我镜心盟——”
那威吓听来,皆是女子,约合五十余人,高低不齐,似百鬼夜哭。
赵四听得直皱眉。
云倾提壶与九霄倒了一杯桂花酒酿,道:“九霄坛主请喝。”
“这还差不多。识时务者为俊杰。”九霄翘起二郎腿,抱住装了酒酿的玉杯,晃了晃,抬头冲赵四翻个白眼,道,“云教主,知晓怎么化干戈为玉帛了吗?我知道你不见我,皆因你车里藏了个小情人不方便。但逆鳞社替你们截杀点苍宫副宫主之恩,你不可不报。你若不报,明日我便送信至点苍宫,告诉她们是逆鳞社杀了点苍宫副宫主惊鸿。”
第32章 凡走正道者,定能遇到同心之人
“你意如何?”赵四放弃纠正九霄。
九霄闻声,当即“啪”得一声,将手中的玉杯扣在小案上,勾唇道:“本坛主,要的很简单,只要你们逆鳞社做两件事。其一,帮我们镜心盟找找副盟主。其二,以你们逆鳞教之名,助我拜入点苍宫。”
“为何要逆鳞教助你拜入点苍宫?”赵四嗅到了一丝丝阴谋的味道。
九霄浑不在意道:“云教主,这是给你报恩的机会。你定不要错失了。我们在玉露楼里有眼线。据线报,数日前,你密邀逆鳞教副教主莺儿密送你到玉露楼。你担心行迹败露,命逆鳞教左护法燕儿设计遣散玉露楼。玉露楼遣散后,点苍宫前弟子严敏受太子之命,乔装改扮去玉露楼中与你接头传令。接过头,你就找到了血盟教主夜闻钟去行刺六皇子。行刺失败后,你朝夜闻钟洒了化尸粉。又假冒端王,试图栽赃六皇子手足相残……你说说,若是端王、六皇子、血盟、点苍宫都知道了这件事,你们逆鳞教还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江湖是你家开的吗?任你信口开河?”赵四仿着九霄的动作,一巴掌拍向小案。小案瞬间裂开了一条缝。
九霄见状,好奇道:“江湖传闻,不是说云教主你不会武功?”
“确有此事。但我有蛮力呀。”赵四抬起手,背对着九霄,吹吹手上的碎木屑。
九霄收起二郎腿,翻手去探赵四的脉。
赵四未动,九霄连连道过数声“不对”,又与赵四道:“你这脉象似是被人封住了筋脉。看着封筋脉的路数,应是出自我镜心盟。”
赵四不以为意,反逗弄道:“那还不快与我解开?”
九霄一摊手,认真道:“封人筋脉这等绝技,可是我这一小小坛主能学的?据我所知,江湖上,会此绝技者,不超过三个人。其一便是我们镜心盟副盟主,其二嘛,或是点苍宫那个臭婆娘。”
“怎么你们这个江湖就四个门派吗?”赵四打了个哈欠。
九霄怒道:“休得无礼。偌大江湖,若论门派,林林总总,或有几千个。但谁让那点苍宫的贼婆娘投靠了朝廷,又生了个好大儿。若不是江湖门派与她那好大儿撑腰,她那儿凭什么登上太子之位。”
“这么说,霓练仙子是当朝皇后?”赵四来了点兴致。
“呸!她也配!她不过是混入宫中的洗脚婢!现在都没名分呢。”九霄话锋一转,与赵四数落道,“你堂堂一教主,竟连这等琐事都不知晓。我们副盟主果然料事如神。”
“她料了什么事?”
九霄道:“她说你们一群弱质女流,妇人之仁,难成气候。”
“那也比你们副盟主自己下落不明强阿。”赵四反唇相讥。
适时,车外传来的哨声。
“你——”九霄扼住怒气,转从前襟掏出两本册子丢在案上,“失陪了,云教主。我们三月后再见。”
话罢,九霄拿过桂花酒酿一口饮下,掀起车帘,跳车而去。
九霄一走,马车忽地又动了起来。
赵四不明。
云倾一面拿过九霄丢来的册子翻翻,一面与赵四解释道:“那九霄功夫诡谲,燕儿定不知那人上过我们马车。燕儿性冷,知了此事定会自责,夫君便也不要让燕儿知晓了。”
“至于逆鳞教嘛。那是个误会。”云倾将一册子递与赵四,轻声将逆鳞教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原来,逆鳞教初始并非什么江湖门派,只是燕儿筹钱买下的一个小院落。那院落中住得也多是燕儿从青楼酒肆、歌坊船坊中搭救来的忠良之后。后因当朝太子赵景恒屡次封禁,燕儿决议将院落改名作“逆鳞院”。“逆鳞院”几经易址,终有了几个分院,于是江湖人将之称作“逆鳞教”。
“至于我这个教主嘛。”云倾笑出几分苦涩,“自然是不成事的。夫君或是不知道,江湖上都是打打杀杀。强如血盟,镜心盟……盟中皆是诸如夜闻钟、九霄之流的习武人士。其盟中事务也繁杂。而如我们逆鳞教,不过是扯个虎皮做大旗,吓唬旁人罢了。”
“那你们教众……”
“多是右护法柳絮儿在接济。”
“也是苦了娘子。”赵四心疼地将云倾纳入怀中。
云倾靠在赵四肩上,轻轻道:“夫君不必为我忧心。那九霄坛主想去点苍宫,我助她一臂之力便是。至于助她们找回副教主。云倾以为,无需太费心。”
“这是为何?”
云倾将另一册子递与赵四。
赵四接过一看,只见册子上竖着写了八个大字“镜心盟副盟主小传”。
赵四翻开,入目即是一篇小记。
“宝和三十二年一月一日,副教主从京师至岑州,夜战,斩杀点苍宫宫众两人。”
翻开第二页。
“宝和三十二年一月二日,副教主居岑州,夜战,斩杀点苍宫宫众四人。”
赵四索性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宝和三十三年二月一日,副教主从***至岑州,遇太子亲兵,被俘。”
赵四看到“被俘”,当即放在膝盖,与云倾同看,小声道:“这不是知道下落吗?”
云倾指着被涂抹掉的“***”,猜测道:“或是只知其人被太子擒走,但不知被太子藏在何处。”
“那要帮着找吗?”赵四看向云倾。
云倾禁不住抬指点点赵四的眉心,揶揄道:“夫君倒当真是好心肠。你可知当朝太子是谁?可知他身在何处?若是连这些都不知晓,寻不寻人,又与我们何干?”
“况且。夫君忘了。我们此行是去敏姐姐府宅避祸。这些江湖事,我这做教主的尚不在意,你这堂堂的教主夫君又何必上心。只将今日事看作一场大梦便是。待到了桃花坞,云倾定教你吟诗对句簪花描眉。”云倾说话间,抚上赵四眉眼,笑了笑,好奇道,“夫君,你怎么这般这么看着我?可是我说得你不喜欢?”
“怎是不喜欢。我只是在想,九霄为何会把我看作了逆鳞教教主,把你看作了我之门人?”赵四端详着云倾,丝毫不觉得自家娘子有任何地方不雅致。
“夫君倒是会夸人。”云倾掩唇笑了一阵,凑在赵四耳边,低声道,“这还不是因为九霄入门时,瞧见了我在夫君怀中。且看吧,不消几日,江湖就会传遍逆鳞教教主云倾好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