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莫哭莫哭。你会好起来的。”赵四宽慰女子一声,女子哭得更凶。赵四无可奈何,燕儿提议道:“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将她先带回去。府门前,还有一具尸体。”
  说着,燕儿将装有化尸粉的药瓶丢给赵四,收好雪莲丸,弯腰要将那女子抱起,谁料,那女子竟是张口咬住了燕儿的手。
  “姑爷,你自己来。”燕儿吃痛欲松开手,不想那女子又松口了。
  “好了。”燕儿示意赵四可以走。
  赵四点点头,先燕儿一步翻到墙外,化了卫景三尸首,后唤来莺儿接应,将燕儿与卫景三的妹妹接到了府中。
  众人一入府,云倾亦是穿衣起来了身。着一身月白色袄裙,同众人一起,将救回来的女子安置在右厢房,云倾问莺儿,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莺儿低下头。
  燕儿冷冷道:“姑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是这样吗?”云倾问着赵四,颊上的红晕还未散去,眉上轻愁已是袭来。
  赵四抿抿唇,据实以告道:“说来话长。但这姑娘命悬一线,不可不救。娘子不知,她兄长便是夜闻钟。她兄长刚刚离世。她方才又自尽了一次。你我若不救她,她兄长便是白死了。”
  “那夫君可是想过后果?”云倾眸中隐有怒意。
  “想过。”赵四知道事态之严重,点头道,“若是救她,可能会连累我和娘子,敏姐姐,莺儿,燕儿,喜儿,欣儿和羽儿。但我们不能因为有这种可能便不救。我们应尽量保住所有人。”
  “所以?”云倾怒极反笑。
  “娘子,我们再搬一次家。”赵四给出自己的想法,“我们天明就搬。搬之前,我在穿着这身天骄楼送的衣裳往城墙根跑一遭。”
  “这是为何?”
  “这娘子便无需知晓了。”赵四有意护住云倾,不让其搅入她与蒋三虎之间。
  “那夫君打算搬去何处?”云倾接受了赵四的决定。
  “嗯。”赵四语塞。她倒是真不知天地之大,何处可去。
  久在床边察看病患的美妇道:“小云、骄儿,你们若是心仪的去处,可随我去桃花坞。我在桃花坞中有一处府邸,有婢子三十余人,仆从四十人余。护院二十余人。”
  “况且,这位姑娘脊骨曾受过重伤,需要静修。此地去桃花坞不过半日路程。前去修养,即再合适不过。”
  第31章 镜心盟岑州分坛坛主九霄求见逆鳞教云教主
  “好。听姐姐的,我们便去桃花坞。”云倾出声替府中人做下决断,转身即命燕儿,誊写几句诗词替她去胡大人府上走一趟,代谢胡大人寻宅之恩。
  赵四见府上事多,便自行整好衣装,又寻莺儿讨了身放量大的袄裙,装进包袱,独自朝天骄楼方向走。赵四到天骄楼时,楼中灯火辉煌。赵四混在恩客中,一路问路,行到岑州城东门。岑州城有宵禁。赵四在东门等到五更,随着出城的人流涌出城外。一出城,赵四故意在守备面前晃过几圈,方才沿着官道走出二三里。待走到人迹罕见处,赵四果断撕脱身上华袍,打散编好的发髻,胡乱套上包袱中的袄裙,快步折回岑州城。
  赵四折到半路,忽听马蹄如雷。
  赵四当即退下官道,藏匿一人高的碧草间。
  赵四刚藏好,一支百余人的骑兵即打马从她身边掠过,尘土飞扬。待骑兵驶过,赵四欲起,却见官道上又悠悠行过七个戴斗笠的黑衣人,他们骑在马背上,身材魁梧,手持长剑,彼此互称兄弟。
  赵四埋头静听。只听其中一黑衣人道:“大哥,听道上说了吗?夜闻钟死了,死于端王之手。”
  另一黑衣人嗤笑一声,道:“三弟,你这哪是道上的消息?你这分明是狗官的消息。你也不去堂口打听打听,点苍宫霓练那个老女人都发了追杀令。点名说夜闻钟偷了她们点苍宫镇宫之宝雪莲丸。”
  为首的黑衣人反驳道:“雪莲丸算什么宝贝?这不都是霓练那个老女人胡诌的。要说点苍宫真出过什么宝贝,那当属霓练十年前送与朝廷的大弟子严敏。听说严敏医术高出霓练不止一星半点。可惜了,你我兄弟无福消受。”
  最尾的黑衣人嘿嘿一笑,道:“大哥这么说就不对了。咱们兄弟刀头舔血,谁要享受那绝顶医术。要真论享受,有机会该往那镜心盟凑凑,听说那镜心盟里全是女人,生得如花似玉。只可惜她们副盟主姿色平常。”
  “那还不如逆鳞教呢。”又一黑衣人接口,“逆鳞教不要求女人会武功,一月还有一钱银子。”
  一黑衣人惋惜道:“可逆鳞教的女人,个个都是罪臣之后。若是娶回家门,被朝廷追究起来。只怕会家破人亡。”
  “这就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为首的黑衣人大笑,其他黑衣人亦跟着笑。七人笑过一阵,忽然停了。
  这种乍临的静寂,引得赵四抬高了头,这一抬头,就见十余个蒙面纱的白衣女子,由一红衣女子领着,五人负责将落马的黑衣人抹脖子,五人负责洒化尸粉,余下人,则迅速收拾现场,动作利落而默契,仿佛这一切对她们而言已是家常便饭。
  赵四看得心惊,身体微微颤抖,险些藏不住身形。
  待那红衣女子开始四周环顾,赵四努力将身子埋得更低,紧张得汗水直流。
  然而,就在这时,红衣女子的目光突然定格在了赵四藏身的草丛上。赵四心中一紧,险些叫出声。
  好在二里外,忽然滚落出一锭银子,引得红衣女子携众人追了过去。
  待红衣女子一行人远去,直至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之外,赵四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仿佛虚脱了一般,瘫坐在草丛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赵四喘着气,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声响。她猛地抬头,警惕地环顾四周,却见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个女童。那女童七八岁上下,面盘白净,留着短发,一身江湖人的打扮,颇为干练,一张口就是:“方才是我救了你。你是逆鳞教的人吧。我是镜心盟岑州分坛坛主,我有要事,快带我去见你们教主。”
  赵四一听这女童自称是镜心盟岑州分坛坛主,还一口断定她是逆鳞教的人,顿时愣住了。暗忖过或许自己曾经当真是逆鳞教教众,赵四兀自起身,与女童一拜,道:“救命之恩,他日再报。”
  拜罢,赵四转身折返岑州城。
  当着赵四绕回到自家府门,府门前只停了一辆马车。
  赵四匆匆走近,驾车人是燕儿。
  赵四与燕儿一对视,燕儿倒未追究赵四为何衣衫不整。
  “姑爷,快上车!”
  燕儿与赵四一呼,赵四快步踩上车辕,踏入车内。她一入车,即见车内地板上铺了团花的毛毡,内置小案,她的娘子云倾,着一身月白色广绣长袍,内配织锦暗花长裙,端坐在小案旁,握着一卷诗集在看。
  “娘子。”赵四轻唤一声,却又不好意思靠近。
  云倾见状,放下书来,却是从随身的包袱中,取出一套新衣,与赵四招招手,道:“夫君且过来。我们此去,福祸难料,夫君又曾有假扮端王之罪责。故,云倾思来想去,夫君还是先委屈几日,穿穿女装吧。”
  “正合我意。”赵四倒不难堪,反倒有些释然。镇定地接过云倾递来的女装,赵四看了又看。但见其配色亦是玄底金花,布料柔软,绣花精细,显然是提早就为她备下了。
  “娘子早料到会有这一天?”赵四脱了从莺儿那处*讨来的衣衫,将自己娘子与她备下的新衣换到身上。
  云倾与她整了整袖口,又将一面铜镜压在了车内的桌案上。
  赵四朝铜镜上瞧了瞧,只觉镜中人无半分女子模样。硬说来,好似一个男子在穿女装。
  “夫君莫急!且容云倾与你改改。”云倾说话间,先取出漆奁,往赵四脸上涂了一层妆粉,又以红棉沾取了些胭脂,晕开赵四倾两颊。终,取了一支黛笔,细细与赵四描眉。云倾的手法轻容且熟练,宛若在描摹一水墨画。
  赵四坐在铜镜前,任由云倾摆弄。
  当着赵四看到镜中面容逐渐失去男子的轮廓,渐生出女子的娇柔,连她自己也看不出,不禁哑然失笑:“娘子竟还有这等绝技。为夫算是开眼了。”
  “怎么,夫君竟是看不中云倾的手艺?”云倾眼神一慌。
  赵四苦笑着摇摇头,道:“并非如此。我只是在想,我若成了女子,娘子可还能是我的娘子?”
  “怎不能是?夫君与我成亲时,就是女子呀!”云倾依偎到赵四怀中,与赵四十指相缠,道,“那日中蒋夫人药丸时,我便想了,夫君定是心仪我的。之所以老是躲躲闪闪,皆因怜惜云倾,恐误了云倾。如此,夫君倒不如翻过来想。那便是云倾是中意夫君的,是云倾贪心,才误了夫君……招致大祸,以至于在这小小的岑州城躲躲藏藏。”
  “夫君或还不知道吧。敏姐姐本名严敏,其母族在岑州城亦是豪奢。你若入赘到她们家,却比云倾成婚好上千倍百倍。加之,敏姐姐的医术也是世间少有……想来。夫君日后还是莫要怨恨云倾才是。”云倾说到尾处,竟是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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