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夫君。夫君说什么?”云倾似是没听清赵四的话。
  赵四又重复一遍。
  云倾掩唇“咯咯”笑出声来。
  “云倾真是好命,居然找到了夫君这等会疼人的妙人。如此,夫君便随云倾回楼吧。待你我真的办完婚事,我再随你去府上。”
  “当真吗?”赵四动了心。想来眼前女子姿容出众,出手阔绰,奴婢成群,又待她一片真心。
  如此,若是错过,岂不是唐突了佳人。
  是了,若说一个时辰前,她尚有顾虑。方才那朝面一刃,却是将她心底疑虑彻底刺消了。
  她当真是好命啊。
  赵四望着云倾,听她软软却不失坚定的道出“当真!”,心如品蜜。
  只是,想想自己那点家底和自身境况,赵四咬咬牙,厚着脸皮,别开脸,和云倾强调道:“先说好。我府上,家徒四壁。日后云倾可不能因为此事,与我和离。”
  “好。”云倾点点头。
  “再说好,我目不识丁,前路不明。日后,云倾亦不可因为此事,与我和离。”
  “好。”云倾笑意渐浓。
  “最后还有一事,我身有恶疾,恐难顶立门户,日后,云倾也不可因此事与我和离。”
  “好!夫君还有旁的想说吗?若是夫君别无它想,那听云倾一言。云倾身出名门,与君相托,若非黄泉碧落,定不与君长诀!不过。”
  云倾话锋一转,杏目圆睁道,“我应了夫君这般多事,夫君也要应我几件。”
  “其一,夫君要信我。”
  “其二,夫君要爱我。”
  “其三,夫君要敬我。”
  “日后,夫君断不能因为他人言语,弃我厌我,断不能因为前途命运,骗我伤我。我在一日,夫君便要爱我一日,将我挂在嘴边,放在心上。”
  “如此,夫君可愿应我?”
  云倾道完要求,四下俱寂。
  赵四也跟着没吭声。
  怎么会没有一个硬要求?
  这实在是,太委屈了。
  一刹那,赵四恨不得见云倾纳入怀中庇护。
  云倾却在沉寂中,咬咬唇。
  “夫君若是嫌云倾要求太多,那,夫君只需允许云倾跟在您左右便是。”
  云倾说到尾处,恐赵四不应,竟是低眉不敢看赵四。
  第5章 云倾!你好不要脸!
  赵四见眼前佳人,竟是与她伏低做小,一时也是痴了。缓缓探出指尖,将眼前人拥入怀中,赵四抬指立誓道:“赵四小儿,竟能得娘子倾心,赵四叩谢皇天后土,愿与娘子此生不离。”
  赵四说时动了真情,一番话道完,眼眶亦是润湿。
  云倾见状,亦是激动,连连呼了数声“叩谢皇天”,才在莺儿的再三催促下理了理衣衫,放下了围在辇架四围的隔板。
  隔板一落,粉色的轻纱随风而起。
  赵四坐在榻上,敛敛衣襟,环视四周,自惭形秽。
  是了。
  方才隔离尘世,与云倾坦诚相见,给了赵四应下婚事的勇气。
  如今,一身敝衣,赵四单是坐在云倾的辇上,就心如擂鼓,不敢再想入楼后会是什么光景。
  即便赵四尚不知云倾口中的“回楼”是什么楼。
  究竟是什么楼呢?
  赵四虽前尘尽忘,却也依稀记得寻常贵女应是住在府中。但云倾几次三番说“回楼”,赵四脑中翻滚出好几个答案,一般称楼的,往好处想,是江湖儿女,酒庄饭肆,往坏处想。
  嗯,可不能往坏处想。
  这可是自家娘子。
  赵四枯坐着,幻想或是云倾在云府的居所叫“某某楼”。那楼中,或是能凭栏,懒看风云起,又或是楼下聚水成潭,可以侯风花满衣。
  真是好极了。
  赵四眯着眼,幻想着她与云倾在潭中携手泛舟,再洒上一把鱼食,引来百千条鲤鱼,看残阳晚照,唇角不禁扬起。
  “夫君可是想到了什么好事?”云倾伸手攀上赵四肩膀。
  “想着与娘子泛舟!”赵四欲说出心中所想。
  只是云倾却不打算让赵四说出来。
  眼见着云倾比出一个玉指,在她眼前稳住,轻声吐露出一声“嘘”。
  赵四不明境况。
  云倾抬手便将她推*平在辇上,又扯开刚刚理好的外衫,露出半抹香肩,吩咐莺儿。
  “起乐!”
  云倾一声“起乐”将赵四的思绪拉回到步辇上。
  赵四竖起耳朵听,只觉四下人声鼎沸,细分来,竟有货郎吆喝散货,摊贩叫卖耗子药,娇囡讨要糖葫芦,算命先生自爆道号。
  赵四得出结论:她们当下竟是在街口!
  这也太孟浪了吧。
  赵四背生薄汗。
  盘坐在赵四视线对角的莺儿抽住腰间玉笛开始吹奏。
  笛声乍起,仰面躺下的赵四鼻间嗅到了一阵香风。
  香风袅袅,赵四听到辇外传出了粗壮的男声。
  “快来看啊!快来看!玉露楼头牌云倾香辇巡街啦!”
  “哐哐哐哐——”
  赵四耳边铜锣声响的震天。
  “快来看啊!快来看!老话说,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今日云倾娘子还愿众郎君祈愿,特意恩泽瘸子赵四!”
  “哐哐哐哐哐哐哐——”
  铜锣声梅开二度,赵四心存侥幸。她曾摸过云倾上药的玉盘,那等贵物,定然不会是。不,也可能是。
  刚刚那莽夫喊的不是“头牌”吗?
  天!赵四懵了。云倾话里的“回楼”,难道是回玉露楼吗?
  云倾是玉露楼的头牌,她是云倾的夫君。
  她以云倾夫君的身份,跟着是玉露楼头牌的云倾去玉露楼,当真不会被玉露楼的妈妈赶出来吗?
  赵四想得五内生烟,云倾却已俯身,将玉山涌崩到她身前。不厌赵四前襟有污,云倾垂目晕湿了赵四脖颈,纤指也顺着赵四的前襟的衣缝探入。
  “呜。”赵四被四处游走的指腹游得呼吸困难。
  赵四轻喘着要去抓云倾的手。
  喧闹的人声忽地跳出了赵四的耳朵,取而代之的是一刻薄的女声。
  “云倾!你好不要脸!你们玉露楼抢我们金风阁生意便算了。怎么能自降身价,去接待什么乞丐。”
  那女声来势汹汹,赵四翻手撑辇,欲起身,却被云倾按住。
  “她。”赵四想英雄,不,癞蛤蟆救美,不想被人抢了先。
  那是更为刻薄的女声,声调比对面高了八度。
  “刘妈妈,这就是你们金风阁没出息。来者是客,我们玉露楼是开门做生意!这乞丐怎么了!只要客人出得起钱,我们便是癞头尼姑也敢接。倒是你们金风阁,是不是只有一堆烂货兔爷,才拦我们巡辇,坏我们名声?”
  “我可听说了。”刻薄女声话头一转,半嘲半讽道,“昨日端王府赵管家在你们阁内张扬出了马上风。也得是你们金风阁,一天、两天,天天净知道冲撞财神爷,召晦气。”
  女声骂得曲折,赵四忍不住笑出声。
  赵四一笑,笑声便涟漪般,围着她散出去了。
  先是云倾,莺儿,后是辇外的轿夫,再是凑热闹的人。转瞬间,稀稀松松的笑声汇成汪洋,将巷口尽数淹没。
  赵四躺在笑声中,仰看云倾下颌。云倾骨相极佳,赵四仰头看着,爱意丛生。
  待那爱意积累到赵四心间憋痛,赵四也不禁伸手抚上云倾侧脸。
  伸手的动作,让赵四的袖口滑落,露出她古铜色的臂肘。
  云倾微微一笑,贴上赵四缠着纱布的掌心。
  “夫君。”云倾珍惜地扶住赵四抬高的手。
  赵四晕晕乎乎,直到被步辇抬进玉露楼才如梦初醒。
  步辇一入玉露楼,便是有二十余个穿着清凉的女子,接过辇夫的活计,将步辇抬到粉锻缦回,雕梁画栋的大堂中。
  抬辇的女子退下,辇旁纱幔便被四个幼童用金杆挑起。
  粉纱一起,赵四伏在辇边看,只见辇下是九层金莲,那一臂长的莲瓣层层叠叠,一眼竟数不清数。而那莲瓣之下,有青烟悠悠而起,须臾,又有水线从天而降。
  赵四循着水线往回看,竟是看到数只金蟾。那金蟾个个大如石磨,口吐水龙,水雾沆瀣,将目之所及,弄得云腾雾绕,宛如仙境。
  “云倾?”赵四不敢信眼前景。
  “夫君。”云倾起身,罗带慢分,“方才巡游,夫君或是已知云倾身份。云倾既是要与你喜结连理,自是要弃这风尘之身。但在离开这玉露楼之前,还请夫君允云倾侍奉您沐浴更衣。”
  第6章 云倾想看什么样的荷花
  “你先洗吧。”赵四别过眼,将视线投向袅袅腾起的水雾,脸烧得火辣辣疼。
  赵四不愿去想与她一步之遥的云倾会如何侍奉她,奈何赵四听力极好,想象力极佳。以至无论是云倾拔钗散发,还是抬脚入水,都引得赵四浮想联翩,呼吸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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