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她脚底下一晃,段虎赶紧用劲托了她一把,却又忍不住要翘嘴。
他强忍着,特凶地横眉,“瞅瞅你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德行!”
“撒愣儿的给老子改改!”
“都是我们段家的娘们儿了,咋听见有几套房就吓成这样儿,出去以后得多给老子跌份儿啊。”
“你一会儿要是不急着回去......就跟老子转悠转悠,还有两所儿空着的呢,看你稀罕哪套,给你!”
“不不不不,”季春花顿时惊慌失措,连忙摇头,都快成拨浪鼓了,“不要不要我不要。”
“你说啥?你不要?!”段虎俩眼都冒火星子了似的。
直接跟堵山似的往楼梯儿上一站。
他本来就高,这一下简直就显得季春花像个小矮人儿了。
只见段虎浑身都透着股恶霸似的压迫感,恨恨地咬牙切齿,威胁似地死瞪着她,“老子给你个机会......”
“把刚才那话咽回去,再给我重新回答一遍。”
“说,你要不要!”
季春花:“......”
第28章 你好可爱呀。
段虎更凶了,“吭声儿啊!哑巴了是么?”
季春花又怔愣了好半晌,却恍然失笑。
她仰头看着段虎,眸底一片软,声音也绵绵的,仿佛不再会被他蛮横的态度影响半分,“我头一回见着你这么奇怪的人,明明是想对别人好,还非得嚷得这么大声,这么吓唬人。”
“你......”季春花也没啥文化,盯着他思索半天终于挤出来个她觉得挺恰当的词儿,“你好可爱呀。”
季春花抿着嘴儿,咯咯儿乐。
段虎就听“啪”的一声响起,只觉得脑子里有根弦儿都崩了。
他太阳穴突突跳动,好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沉着面色恶狠狠地问:“......肥婆,你刚才说的啥......”
“是老子耳朵聋了么??”
季春花不回答,只顺着楼梯往上爬,带着恳切转移话题,“段虎,你还是快带我去洗澡吧。”
“楼道里怪冷的。”
段虎神色倏而滞住,“谁叫你那么不痛快的,矫情又磨叽。”
他冷哼一声,满脸嫌弃,却迅速转身,“快到了,三层。”
季春花看他拎着她那个满满登登的网兜儿,
一步仨台阶儿地往上迈,可迈出去后又故意站在原地等她一会儿,心底某个角落控制不住地往外冒泡泡儿,还是那种特别特别甜的泡泡儿。
季春花从小就比别的女娃要胖上一圈儿,行动也更加迟缓。
但季家却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为了她停下脚步,等等她。
季琴就不提了。
反正她跟唱大戏的一样,都是假的。
想装成啥样儿就能装成啥样儿。
季春花越寻思就越觉得嘴里发苦,嗓子眼儿也刺痛。
她上辈子到底过了个啥呢?
活得那么憋屈......又到底图个啥呢?
段虎那天晚上骂得特别对。
她以为,有谁会感动、又有谁能念她的好儿么?
到了三层,段虎动作麻利地掏出钥匙,站门口儿就跟个门神似的。
“杵着做啥,进啊!”他抬抬下巴颏儿,示意季春花先进。
季春花突然觉得心口怦怦跳,不自觉地又紧张起来。
她怕太犹豫段虎又会急眼,便抓紧迈进去。
段虎见此挑了挑眉峰,“这还差不多。”
他也一脚迈进门,又“嘭”的一下反手关上。
进屋以后,季春花一时也顾不上独处的紧张了。
眨巴着眼儿顺着客厅往屋里瞅。
段虎见她这吓不唧唧的样儿,又觉得不痛快了,“站这能瞅着啥?进去瞅。”
“这所儿房不是宿舍,是我自己住的。”
“你去看去,我把煤烧上。等暖和点儿了你再洗。”
说完,他便去炉子那儿把盖子掀开,拿了个铁钩往里放蜂窝煤。
季春花啥也没问。
段虎却开始不受控制地跟蹦豆子一样不停地说,
“我有时候太晚了......回不去的话就搁这儿住。”
“原先我也跟我妈说过,县城又不是没房,这么多房呢,叫她跟我一块儿过来住。”
“也买了个一楼,我不寻思她那走道儿不得劲么?”
说到这儿,他挠挠后脑勺儿啧了一声,“谁道了,她就得意尧河村那点破地方儿,说跟那儿有感情。”
“......咱也不道是有个啥感情,我没觉得她过去几十年过的有多好。”
说着话的功夫,他已经把炉子里的煤烧着。
火光幽幽映在他凶悍的脸上,又落进季春花眼中——
她却忽而觉得他眉梢眼尾透出几分茫然酸楚。
季春花心尖儿被揪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思考,话就从嘴边儿溜出,“我......你要是问我,我从小到大也都过得不高兴,不顺当。”
“......季家的事儿,就是媒婆不跟你说你也肯定听说过吧。”
季春花是直到重生以后才逐渐话多起来,也学会鼓起勇气表达自己的想法。
但她仍然带着无法立刻改掉的自卑和怯懦,说着说着就不敢直视他了。
只低头瞅脚尖。
她耷拉着细软眼睫,讷讷地继续道:“但你要是问我舍不舍得一下子离开尧河村,我还是不舍得的......不是为了谁,是为了从前走过来的那些日子。”
“我想我是咋走过村儿里那些难走的路,又是咋一点一点儿长大的......我是舍不得那片土地,不是舍不得哪个人。”
“当,当然!”季春花蓦地抬头,磕巴两下,
丰腴面颊也生出红意,眼神儿左右摇摆,“当然你跟孙婶儿以前,肯定有好多很好的回忆,你,我知道你爷爷奶奶那一辈儿,都很疼你......”
“......”
段虎也没言声了。
这是季春花没想到的。
原本一个说话粗又野,恨不能想说啥说啥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蛮人,他突然就不说话了。
季春花脑门儿都开始冒了汗,心里直打哆嗦。
可她倒不是害怕段虎凶她,她是觉得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哪儿有主动提起人家伤心事的。
她上辈子就听说过段虎家的事情,实在是一朝破败,从天儿上跌到地下。
季春花揪住衣摆,小声又愧疚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我这也都是听外头那些人说的。”
她仍不敢去瞅段虎,脑瓜儿埋的越来越低。
随着耳畔跃入他沉甸甸的脚步声,视线范围内闯入一双大脚,
他今天还是穿的那双趿拉板儿。
“甭跟老子装,你啥时候儿怕过我。抬头儿。”
段虎嗓子眼儿里的嘶哑很重。
听得季春花心揪得更紧了,揪到觉得呼吸都被攥住。
可她却又忘不了方才他脸上的落寞,便强迫自己仰首与他对视——
须臾。
她瞧见了他烧红的眼尾,眸底的血丝。
“老子今儿白天跟我妈说的那些话你全当放屁呢,是么?”
段虎冷不丁地出手,粗粝虎口一把裹住她丰软的下巴。
他眯缝着眸,眼睫显得更黑更硬,字字用力道:“说了,叫你,别、低、头儿!”
第29章 肥婆!!你老实儿的!别瞎动弹
季春花突然觉得他的双眸好深。
眼神也好有力,跟他蛮横粗鲁的口气一样有力。
她像是生生被震慑住了,不自觉地用力点头,“好,我不低头儿嘞。”
“往后......往后我都记着,随时随地提醒我自己。”
段虎见她水灵灵的软眸里闪着微光,像是有些失神、又像是无比专注认真,竟也一时哑然。
略显僵硬地撒开手,冷哼:“这还差不多。”
“要当老子娘们儿就得听话,知道不。”
“不听话你看老子咋收拾你!”
他微微侧脸,隐约蒙上红意的耳根忽而被她窥见。
季春花懵了。
她下意识就觉得,自己肯定是看错了。
段虎咋会不好意思呢......再说又是因为啥不好意思呢。
不过还没等她细想,段虎便皱起眉头往前一指,“厕所。”
“洗澡儿去。”
“有俩水阀,左边是热水,你拧的时候先躲开点儿......得过会儿才能热。”
季春花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
她拎起网兜应了一声,转身往厕所走,同时又不忍新鲜,“之前我就听说过,县城里的房价也是能差老多嘞。”
“贵的地界儿能有热水通。”
“那......看来你买的这个院儿里的房肯定得老贵了。”
段虎嘶了一声,“到底还洗不洗?”
“洗洗洗。”季春花赶紧钻进厕所,关上门。
没过一会儿,段虎就听见厕所里传出哗啦啦的水流声,还伴随着季春花绵软又稀奇的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