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原来不是为了他受的伤啊。
  那是为了谁?
  月思朝说罢,心中一阵后悔。
  她本想回府以后再同他细细道来的。
  既已开了这个口,她只好坐在马上,从那瓶假死药开始讲起。
  大抵是因慕昭身上有伤,他骑马的速度不算快,甚至可以称得上散漫。
  “……我把我娘安顿好后,就即刻回了侯府,让他们通知你,久不见你回家,我才想你会不会出了事。”
  “我很担心你。”
  慕昭“嗯”了一声。
  她抬眸,望向他凌厉的下颌线。
  “事情就是这样,你别生气。”
  他道:“已经生气了。”
  其实他说不清心中是何种感觉。
  说她在乎他,可她暗中计划这样大的事,都不曾向他透露过一字一句,让他帮她兜底,却告诉过季述。
  说她不在乎他,她偏偏又惦念着他,明明可以安然无恙地自己呆着,却奋不顾身地来救他。
  虽说她险些误伤他,但他不得不承认,若是没她自他身后射来的那一箭,他还得与长公主周旋更久一些。
  两相对峙,拖得越久,越易生变。
  她立了很大的功。
  但她居然私自行动,不告诉他。
  ……又绕回来了。
  这些也就罢了,她居然还受了伤。
  这说明季述根本就护不住她。
  他们之前经历过那么多事,哪回他让她伤成这样?
  总而言之,五味杂陈之间,生气还是占了上风。
  他目视前方,没有看她,眸光沉沉:“你为什么不让我帮你,你自己好好呆在府中即可。”
  “……我习惯了。”
  她早已习惯遇事自己解决,而非在原地急得团团转,等着旁人居高临下施舍垂怜。
  哪怕她清楚地知道,他一定能为她妥善处理,她也不想成为只能依赖他的菟丝花。
  就譬如方才。
  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在府中干等着,任由自己心急如焚。
  她的错只停留在她没有事前知会他,平白惹他担心,可她并不后悔亲自去城外接娘亲。
  毕竟若非如此,她也见不到娘亲在努力向她靠拢的那面。
  见慕昭面色未有丝毫缓和,她赶忙软声道:“下次一定。”
  “下次再有这种事,我一定喊你一起。”
  他周遭依然绕着寒意:“这种事你还想有下次?”
  “没了没了!”
  他默默瞥了她一眼。
  她的眼神直直望着他,语气带着不加掩饰的谄媚和讨好,即便像极了一时的敷衍,却偏偏令他很是受用。
  她鲜少向他示弱,因此便显得弥足珍贵。
  他想,她这算是在哄他吗?
  哄他定是在意他的吧。
  不过就这么轻易原谅她,会不会娇纵了她?
  罢了。
  他自己的夫人自己不把握好机会娇纵着,回头再给旁人可乘之机。
  慕昭轻抿双唇,在怀中把她拘得更紧。
  “等回去好好睡一觉,睡醒了一起去看咱娘。”
  那是她娘。
  月思朝无声抗议道。
  还挺自来熟的。
  到了侯府,慕昭抱着她下马,门口候着的人赶忙传大夫的传大夫,烧开水的烧开水。
  望着众人忙碌的身影,她颇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道:“你放我下来。”
  “不放。”
  慕昭毫无撒手之意。
  “你这样别人会误会的。”
  月思朝想,这里伤得最重的人明明是他,整的这阵仗倒像是她收了伤一样。
  “误会什么?我抱一下我夫人怎么了。”
  ……她说的根本不是这个误会。
  慕昭抱着她一路走回主院,浣枝闻见颇有些浓重的血腥味儿,顿时吓得大惊失色,哭得梨花带雨扑至她面前:“小姐,你怎么了……”
  她偏过头,指了指他的胸膛和手臂,正色道:“……不是我。”
  浣枝见她中气很足,顿时就不那么难过了,簌簌落下的泪珠止住,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抬眸瞥了眼慕昭,又觉得他到底是小姐的夫君,多少得表示一下关怀,转身把俩人往屋里请:“大夫已经到了,快让他瞧瞧侯爷。”
  大夫是上回那个熟面孔,他仔细为慕昭清理了伤口,依旧嘱托他养伤的前几日伤口莫要沾水。
  慕昭略带遗憾看着她:“只好劳烦你继续帮我擦身了。”
  她木着脸应了一声。
  倒不是她不愿意照顾他。
  厘清自己心意以后,她自觉与他的每一次触碰都沾染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惹他情动不说,她自己也未必把持得住,纵然能双双强压下去,但心里的焦灼只有自己知晓。
  如今两个人都带着伤,还是素净些好。
  大夫亦皱着眉提醒他:“夫人的手腕上也有伤,能顾着自己已经不错了。”
  慕昭默了一下,问道:“是只能看顾一个人的意思吗?”
  大夫抚着胡须,严肃颔首。
  “差不多吧。”
  月思朝心中刚松了口气,谁料他沉吟道:“这有何难,她照顾我,我照顾她。”
  大夫:“……”
  月思朝:“……”
  送走大夫后,慕昭叫了水。
  水汽氤氲之间,他缓缓走向她,手指缠上她的裙带。
  “该沐浴了。”
  她红着脸躲了下,道:“……我自己可以。”
  “不行。”他一本正经道,“大夫说了,让我们相互照顾。”
  她咬着牙道:“……你知道的,大夫其实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他解开她的裙带,眉眼微蹙:“为以防万一,我只能这样做。若我不管你,你太过劳累,把自己照顾坏了,那谁来照顾我呢?”
  ……什么逻辑?
  她的领口开得更大了些,微凉的空气灌入肌肤。
  她受不了他一瞬不眨的专注目光,抿了抿唇,抬手去拨开他的手。
  谁料刚触及他的小臂,他便轻嘶了一声。
  她吓得猛地缩回来,小心翼翼问道:“……弄疼你了?”
  他轻轻“嗯”了一声,可怜巴巴地望她一眼。
  “我保证,只是沐浴,不干别的。”
  她双臂抱在身前,狐疑看他:“真的?”
  “真的。”他眸中笃定。
  最后月思朝还是被他放进了浴桶里。
  恰到好处的水温包裹住她,褪去了她一整日的疲惫。
  起初他洗得很正经,肌肤之间始终与她隔着一张湿润的帕子,为她轻轻擦拭,她倚在桶壁上阖着眼睛,困意席卷而来。
  直至他擦向她的肋骨处时,手背有意无意掠过了她身前,惹她浑身一颤,睁眼哀怨地看向他。
  她张张唇,本想骂他几句不要脸,却见他神色专注,全然不似她想象中的那个意思。
  他堂而皇之地继续往下擦去,倒显得她是思想龌龊之人。
  她只得继续容忍他摆弄着手中的帕子。
  直至实在忍无可忍时,她才扭了下身子。
  他又“嘶”了一声:“你别动。”
  看着他白皙绷带上隐隐渗出的红色,月思朝这下又不敢动了。
  她绷着脊背,默默忍受着他为她颇为细致地擦拭,直至膝盖。
  动作轻柔至极,带着微微的痒意。
  忽然他捏住她的小腿,自水中托起了她的膝弯。
  他细细观察,见她膝盖处高肿着,紫红之中带着些黑青。
  他把沾满了水的帕子丢至一旁,掌心覆了上去,手指开合,小心揉着她的伤。
  他的掌心很烫,并没有弄疼她,反而极大缓解了她膝盖的酸胀,手指时不时地轻掠过腿后,她被他揉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往桶壁缩去,忽然感觉到他还在盯着她看,像猛兽盯着一只羔羊。
  而她就这样毫不遮掩地暴露在他狩猎的目光下。
  房间内的静谧忽然被放大,她觉得气氛莫名变得怪异起来。
  她下意识垂眸看过去,他的变化很明显。
  她心中猛地一跳,抬眸去看他的脸,仿佛先前只是错觉——
  他仍是那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为她舒筋按摩。
  不放心,再看看。
  她又垂眼确认了一下,旋即飞快抬眸,脸上烧得很烫,强迫着自己不要乱看。
  “……你怎么了?”她明知故问道。
  他嗓音淡淡,反问道:“你说呢?这很难理解吗?”
  “……不是说只沐浴,不干别的吗?”
  “我做什么了吗?”他眨了眨眼睛,恍然大悟似的,“我终究是个正常的男人,这不是我能自控的。”
  月思朝沉默着,手足无措地坐在浴桶里,只好默默仰着脑袋,盯着屏风的顶端。
  能感受得到,自从慕昭被她发现后,更是毫无遮掩之意,就这么敞着长腿坐在凳子上,手中握着她细长的小腿,同她面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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