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可月思朝身上的味道他再熟悉不过,除却熏香之外,还有她本身就带着的一股馨香。
他很难形容,也不曾在他人身上闻到过,只知很令他安心。
他当即推开她,蹙眉问:“你是何人?为何引本侯至此处?”
“呀,这么快便发现了呀。”
细而轻佻的声音并未从身前传来,而是自身后响起。
“真可惜,我本来还想用她冒充你夫人,同你做个交易呢。”
面前的姑娘跪得极快。
“长,长公主,您别杀我……我已经依您吩咐,把他从城内引过来了。”
雍容华贵的女人自林后绕出来,颇为嫌恶地看了她一眼:“那又如何,还不是乱了本宫的计划。”
慕昭皱起眉,往腰间摸去,本想从荷包里拿出用来召集联络的信号,却摸了个空。
垂眼却见那跪在地上的女人将他的荷包双手同长公主奉上:“我,我还偷了这个,总能将功补过了罢……”
他抿住唇。
想来是她扑过来抱他那时,顺手摸走的。
长公主总算轻笑了下:“可真不愧是怀宁费尽心思找来的人。”
“但她也实在是蠢,之前居然只是想利用你与月家那小姐几分相似的容貌去勾引他,却忽视了你的真本事。”
在怀宁寻到她之前,她叫燕儿,是一个偷鸡摸狗的小贼,脚程很快,为人也很机灵。
怀宁给她改名“妱妱”,让她日日陪着她,演好她的远亲,好在有朝一日见到慕昭的时候,惹他几分青睐。
长公主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慢声道:“慕侯爷,如今你只身一人落入我手中,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慕昭淡声道:“何为敬酒?何为罚酒?”
漆黑的林中亮起一片火把,照亮了他的面庞,像是在昭示对方人多势众。
“敬酒便是你与我在此歃血为盟,此后为我所用,我放你离开,且日后断不会再让怀宁去烦你。”
“罚酒便是我杀了你,再夺了你的虎符。”
良久,他把目光自天边收回来,轻叹了一口气道:“可惜,我不饮酒。”
她的脸色冷下来:“哦?这便婉拒了?你该不会觉得你今夜能安然无恙地走出这里吧。”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他语气很是散漫,手中动作却是利落,当即出手扣住长公主身边男人的脖子,抽出他的佩剑,手起刀落地抹了他的喉咙。
“没带武器,凑合用这个吧。”他平和感慨道。
鲜血喷溅而出,溅至长公主的衣摆上。
艳丽的眸中有一瞬错愕,她飞速退了几步,若干火把当即前涌,把他重重包围起来。
这群养在京中的酒囊饭袋,又怎配同他一较高下?
不消片刻,慕昭周围又躺下不少。
长公主面色很差,几乎没怎么犹豫,拔起身边的剑便往人群中疾步而去,在她把剑对准慕昭心口时,他的剑先一步搭在了她的肩上。
“你敢杀我吗?”
他剑上的血腥气一阵阵往她鼻腔里钻,可她仍是用剑尖儿不疾不徐地抵住了他的胸膛。
“这么多人看着呢,我若死在你剑下,明日便会有人参你谋反,你府中上上下下,包括你,也都得给本宫陪葬!”
月思朝远远站在林外时,看见的便是这副场景。
她没同凌川他们一起试图从林场入口攻破。
想都不必想,如若真的有事,那里定会是长公主最为防备之处。
她不想在那耗着,她只想快些见到他。
她之前在这里迷过路,误入一片杂草地,也正因如此,发现了一条通往外面的林间小道,此间皆是一人多高的灌木和细碎尖锐的石块,走不了马,堪堪能容一人通行。
她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只见长公主的剑尖又往前挪了挪,压住了慕昭的衣裳。
月思朝指节泛白,没有犹豫,颤着手举起了弓。
如今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得救他。
好在她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虽有些费劲,但还是能拉开。
她没练过射箭,也不知自己的准度和射程,只好瞄准远处的一棵大树先练习一发。
她瞄着树干,毫不犹豫地放箭,果不其然没中。
箭矢没进一旁的土地里,尾羽高昂。
她盘算着落点和树干的距离,差得挺远。
她又悄悄往前走了走。
如今她与长公主之间的距离和她同方才那棵树差不多一样。
而后她抬箭对准长公主,继而根据先前落点偏移的尺寸,朝右缓缓偏了偏,心想,赌一把吧。
赌命运会不会再次眷顾她。
风向未变,若她算得不错,且控制好了力度,那么这支箭应当会射向长公主——
她深吸一口气,拉紧弓弦,羽箭破空。
她瞪圆眼睛,心如擂鼓,眼看那箭直直射向慕昭肩头。
坏了。
她心中一沉。
慕昭听见了来自背后的破空之音,没做多想便闪身去躲,长公主手中的剑刃划破他身前的衣裳,与此同时,她的箭擦着他的大臂而过,划出一道血口。
他的血珠混杂着风声,直直没入了长公主提剑的手臂中。
她吃痛一声,长剑“当啷”落地。
而他反应很快,当即把长公主扣在身前,长剑横在她的脖颈。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月思朝的心随之大起大落。
“都住手!”他冷冷望向面前的人马,“即刻投降,本侯便给你们求个恩典,否则格杀勿论。”
枝叶重叠,月思朝的身前起伏不定。
隔着枝叶,她不确定他有没有看见她,但她留意到方才他转身的一瞬间,似乎与她对上了目光。
膝上和腕骨的痛感猛然清晰了不少,她的腿一软,坐在了碎石地上。
自古擒贼先擒王,慕昭挟持住长公主,很快对方便溃不成军,凌川带人赶来,见他浑身是血,身前还挂了道伤,顿时心下大骇。
“侯爷,这——”
“无事。”他的唇色有些苍白,“我自己伤的。”
他务必得用身前抵住她的剑尖,才能带着长公主一同调整位置,让后面射来的羽箭没入她持剑的手。
如她所言,他不能杀她,否则便会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可他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过她,更不能顺从她。
留她活口,把她交给陛下,是最为妥当的办法。
慕昭呼出一口气道:“我还以为你明早才会来。”
凌川责道:“您信号呢,为何不发?若非夫人她察觉不对,半夜喊属下起身,您确实要独自鏖战到明早……”
他抬眸望向羽箭射过来的那片灌木丛,没再理会凌川
的话,抬步走了过去。
与长公主对峙时,他看见侯府方向的信号,便知她已安然无恙回府。
他没了后顾之忧,才说了那句“他不饮酒”。
只是他没想到她会最先发现端倪,带人来救他。
自古以来都是英雄救美,哪有美救英雄?
哦……不对,她不是。
“你是要谋杀亲夫吗?”
他的声音轻柔,含着一缕揶揄她的笑意。
灌木被拨开,她见他踩着碎石过来,像踩着她杂乱的心跳。
第51章 手疼“没关系,还有别的办法。”……
慕昭垂眸看去,见她鬓发凌乱,眼尾微红,裙摆上沾了许多尘泥,被树枝挂得破烂,手腕撑在地上,腕骨下带着一道乌青,狼狈极了。
他即刻收了与她调笑的心思,弯身把她抱起来。
“除了手腕,还有哪儿伤着了?”
他身前浓重的血腥味儿飘进她鼻腔,月思朝张了张唇,说不出话。
明明他的伤要比她严重许多。
“……你疼不疼?”她轻声问。
慕昭本想说只是些皮肉伤,对他而言算不得什么,但他偏偏贪恋她关心他的那些细小瞬间。
若说不疼,她信以为真怎么办?
可如今他抱着她,若说疼,她又不愿让他抱,又该怎么办?
思绪百转千回,最终化为了一句:“还好。”
她才不信,她每回问,他都会这么回答。
月思朝缩在他怀里。
先前她又是赶路又是紧张,身上出了不少汗,浓夜的凉风一吹,莫名有些冷。
慕昭搂她搂得更紧了些,带她上马之后,脱了外袍裹在她身上。
“凑合遮下风,别嫌弃。”
“不嫌弃。”
她攥了攥衣襟,觉得指尖湿漉漉的,垂眸看发现被剑峰划破之处沾了不少血,因着玄黑之色,故而并不显眼。
“回去之后找大夫来瞧瞧吧。”
“是要找大夫,顺便看看你。”
“我不重要,来找你之前,我已经上过药了。”
男人沉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