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守口如瓶,让钱夫人和李阿婶白白倒贴了不少好吃的。
无法,两人也放弃了,钱夫人嘀咕:“差点忘了,那些都是狸郎最信赖的人,嘴巴严得和锯嘴葫芦没差。估计只有他问,他们才会回答了。”
钱夫人才说到李缮,屋外,婢子一路小跑回来,还险些撞到了另一个婢子,李阿婶:“冒冒失失做甚?”
婢子忙说:“是将军回来了!”
钱夫人和李阿婶对了个眼神,这叫什么?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也没听说冀州彻底安定了,更没人能料到他会这时候回来,钱夫人想先和他商议这件事,问:“他是不是过来了?”
婢子:“没有,直往西府去了。”
……
申时,应是日光最盛的时候,不过天上淡淡的日,又被乌云重重挡住,黑压压的,似乎又要落雪了。
屋中有些暗,郑嬷嬷眼睛没那么好,让新竹点了个灯,就着灯光缝针线。
窈窈素白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理着线团。
郑嬷嬷:“夫人,这线可以了。”
窈窈没留神,还在弄着线,郑嬷嬷又说了一句话,她方回过神,笑了一下,说到:“我是在想,五堂叔会顺利南下么。”
她不是关心谢翡,李府终究因为谢翡一石激起千层浪,虽然现在看起来还平静,只是谢翡的目的没这么简单。
如今,却听说他匆匆南下,分明没到目的,令她想不明白。
郑嬷嬷放下绣棚,对窈窈道:“难。有道是,上船容易下船难。”
不止是谢翡,谢家如今也是这情况。
他们走上一条不归路,对抗李缮,公然放弃嫁给李缮的二女儿,丝毫不畏若李缮迁怒,窈窈会有什么下场。
郑嬷嬷不是不生气,只是,每每看着窈窈漂亮且宁静的眼眸,她的怒火,便不由被抚平。
她只得庆幸,窈窈通透而温和,不曾自怨自艾,再大的风浪,她也会坐下来,歇一口气,再思考如何应对。
不过,谢姝和她是截然相反的,郑嬷嬷也能理解她与卢夫人闹了。
窈窈正和郑嬷嬷说着闺房话,外头木兰惊讶地“啊”了声,不过很快噤声了,郑嬷嬷皱眉:“怎么了?”
挡风的云起走兽纹毛毡,被一只大手掀起,携一股清清浅浅的风雪而来,窈窈若有所感,抬眸,当即呆在原地。
李缮站在门口,紧紧盯着她。
许是赶路着急,他一身甲胄还没换下,浓密的剑眉眉梢,甚至有些冰棱子,但是那眼底却比任何手炉,炭炉还要火热,轻易蒸发一切寒气。
窈窈忍着没有揉眼睛,她惊异地看着他:“夫、夫君?”
她没听说他要回来呀。
李缮跨进门,双手把毛毡掩好拦住冷气,他摘下兜鍪软甲,做着这一切,他的目光没有离开过窈窈一瞬。
窈窈刚下了榻趿拉着软鞋,李缮已经走到她身旁,他双手握住她薄削圆润的肩膀,仔仔细细地看着她:“你没走。”
窈窈:“什么?”
聪颖如她,立时就想到谢翡要她南下这件事,她微微扬了扬唇角,补了一句:“是,我不会走的。”
直到这一刻,李缮这几日萦绕在心头的乌云,倏地散开了,日光落在他的心海上,汹涌而澎湃。
即使他信她不会抛下他离去,可是本能的,还是想要亲眼确认,让一丁点她离开的可能性都不存在。
李缮方才记起得解释一下,把怀里皱巴巴的信给窈窈,道:“有人来报信,说是你已经走了,我这才回来的。”
窈窈展信一看:“这并不是我写的,夫君可知谢五进并州?许是他的挑拨之计。”
李缮:“我知道。”
窈窈看着面前的男人,他的目光不错地盯着自己,好似怕少看了一会儿,她突的喉头有点堵塞,微微垂下眼睫,道:“谢夫君信我。”
李缮道:“说什么谢。”
他双手挪到她面颊处,轻轻摸着,眼底轻轻闪烁。
窈窈面色不禁热了起来,她目光一转,郑嬷嬷还站在角落,刚刚郑嬷嬷想借机离开,可李缮却把门和毡帘都捂得死死的,让她错失了机会。
他好像没发现屋内还有一人。
窈窈难为情起来,轻握住他的手:“嬷嬷还在
呢。”
李缮回过头,郑嬷嬷忙也行了一礼,又道:“侯爷可要吃茶?”
李缮:“去煮吧。”
郑嬷嬷忙也趁这个机会出去了,毡帘和门被打开,屋外涌进凉意,也让李缮冷静些许,他对窈窈道:“谢翡行挑拨之事,又是萧家的走狗,我欲对他处以凌迟三千刀!”
窈窈一惊,如此酷刑她只在书中看过,却也明白,十分残忍。
她压下惊惧,点点头,应了声:“嗯。”
李缮忽的抬眉。
他是想把谢翡斩首示众,只是怕窈窈觉得血腥,要劝他用温和一些的手段,故意说凌迟三千刀的。
这样窈窈一劝,他再说斩首,她也能接受了,既显得他听劝,又能达成他的想法。
结果,窈窈没劝他。
为什么不劝他了?纵是关系最浅的开始,她都会为了那些被灭道佛的世家,来劝他的。
他心中突的一沉,不久前,谢翡撕心裂肺的一句“虚与委蛇”,就像扎入他心肺的冰刺,本来满心滚烫,尚且不察,此时却梗着了,令人咽不是吐不是。
窈窈瞧着李缮眉头皱起,又舒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的,李缮道:“我以为你会劝我,这是极刑。”
她轻笑着解释道:“因为……谢家做错了事,如果能让夫君好受点,我不会再为谢家说什么。”
这是她这两日下的决定。
若说李与谢之间,表面是一块结痂的疤,疤下面的肉早就腐烂了,要剜掉,肯定是入骨的疼痛。
她没有勇气去做那个动刀的人,因为,若烂肉没有剜掉,反而废掉如今的安稳。
只是这回,李缮脸色微变,他攥住她的手腕,声音微冷:“你什么意思?所以你觉得,我也会对你做什么吗?”
他去用手,碰那块“疤痕”了。
窈窈一愣,她连忙摇头:“不是的。”
李缮稍微放松,但是,明知谢翡那些话就是为了挑拨,他还是不自觉地去想,如果她知道了他对谢、周之流的恨,会不会……防他。
他缓了缓面色,问:“谢翡跟你说了什么?”
那日谢翡说的话,除了门口李缮的亲信、在场的窈窈三人与谢翡自己,再没有传到第六个人耳中。
因为那言论充满歹意,实在令人惊惧,一着不慎,甚至会动摇李缮在上党、并州的根基。
此时李缮问起,窈窈斟酌了一下,决定不多隐瞒,道:“他与我说,夫君为报复他,在上党之战中放纵胡人攻城。”
李缮气得冷笑:“听他放屁!当时,萧家要我们待命等上党被屠城,是我与李大人看不下去,不从萧家军令攻城救城。”
这才避免了一场能让血浸土地三寸的浩劫。
即使如此,上党城破的时候,也死了许许多多好儿郎。
李缮:“我看凌迟谢翡正好!”
窈窈想了想,还是觉得该说:“还请夫君先留意一下,谢五会不会在城中散播上党之战的流言。”
李缮不太看得上这手段,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会自食其果。何况我没做错,为什么要管言论?”
窈窈“唔”了声,便没说什么。
李缮:“……”
他突的有种不上不下的感觉,其实他不蠢,当然知道窈窈说得有道理,只是难免反骨,但如果是以前,窈窈一定会再劝他两句的,而不是像这样,轻易就接受了。
为什么,她不劝他了?
——[她既已知道你是如此小人,定只与你虚与委蛇!]
这句话又无端闯入他脑海,他握紧拳头,喉头有点紧涩:“你不会也觉得上党之战,就是我对谢家的报复?”
窈窈本在思考,这种流言蜚语,李缮身边的范占先等人定会有所防备,着实不该是她来说的。
突的听到李缮这么说,她有点惊讶,又道:“怎么会?”
听到想听的答案,李缮的心里,还是空落落的,就像缺了点什么。
他垂了垂眼睫,低声说:“好。”
窈窈忽的发觉,李缮眼尾有一抹暗红,他常年风吹日晒,不是白皙的皮肤,那抹暗红不明显,但他耷拉着眉眼,看起来情绪不佳,好像遇到了什么天大的……
委屈。
没错,她有些惊讶又肯定地想,他在委屈。
和智郎其实不是很像,可是她就是想到了智郎,现在智郎年纪大了,她不会给它吃太多肉,怕克化不了,智郎就会很委屈。
眼神闪烁,藏不住的情绪。
真要说的话,他不是智郎那种小狗,而是很像没吃到肉的狼狗。
李缮闭了闭眼,一手将解到一半外衣重新系上,低声说:“我等等,这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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