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胤禛将尸首摔到地上,起身踱步到屏风前洗手。
“苏培盛,床榻换掉。”
苏培盛苦着脸入屋内,果然看到吉格格死不瞑目的眼睛。
他默不作声,让人将吉格格的尸首挪走,将床榻上的被褥枕头清理掉。
待燃起熏香,苏培盛拧身走到端坐于桌案前的王爷面前。
“爷,可要让李侧福晋来侍寝?”
隔壁间的李氏方才从窗缝看到吉氏的死状,正蜷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冷不丁听到苏培盛提及让她侍寝,登时气的咬牙切齿,恨不能立即与那阉狗同归于尽。
岂有此理,阉狗想害死她!
直到听见王爷极为低沉的不字,李氏才如蒙大赦,她颤抖着手,擦拭满脸冷汗,今晚当真是死里逃生。
一场寒凉夜雨不期而至,雨势渐甚,胤禛下意识起身,擒着放在门后的油纸伞,却又矛盾的放下。
随着大雨瓢泼般落下,他攥紧伞柄,忽而咬紧牙关,将油纸伞狠狠砸向窗户。
狂风暴雨中,吕云黛一路快马加鞭,风驰电掣不曾停下。
七月初六,吕观稼穿着官服,正准备登上马车,却瞧见一道纤瘦身影。
“怎么又回来了?”吕观稼诧异。
“想回家了。”吕云黛怏怏不乐。
吕观稼瞧出女儿的委屈,心疼道:“回来就好,今日爹爹需随礼部去迎接准噶尔汗王入京。”
“汗王?策零?你不是翰林吗?迎接外宾与你何干?”
吕观稼面露笑意:“前日刚任职礼部堂主事。”
吕云黛讶异,她才与吕观稼商量仕途不到半个月,他就从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升迁为礼部正六品堂主事,还真是让人吃惊。
显然他这些年简直就是在浑浑噩噩混日子。
“瞧把你得瑟的,区区正六品芝麻官而已!”吕云黛嘲讽道。
“年末该会被外放出京,为一方知州主官,三年述职期满,爹爹必定能被拔擢回京。”吕观稼语气笃定。
“哼哼。”吕云黛继续给他泼冷水。
一方知州主官为从五品或五品官。
吕观稼三年后若被拔擢,至少得是四品官或者从四品。
但从四品官拔擢到三品,确是最难逾越的门坎,只因三品及以上官员,都需皇帝特旨认可。
“四娘,若年末外放出京,爹爹想带着你娘一道赴任,可好?”
吕云黛冷眼瞧见老匹夫可怜兮兮的祈求眼神,却是不肯轻易松口。
“那得看你的本事,若你外放去穷山恶水之地,休想连累我娘!”
“好!爹爹定殚精竭虑,谋取好职位。”
吕观稼欲言又止。
“明日我需去张家赴宴,衡臣娶妻,续弦是姚家十娘。”
“哦,礼金加上我的那份,我就不去凑热闹了。”吕云黛并无太多波澜,她倒是对策零更感兴趣。
确切的说,她想立即见到潜伏在策零身边的小七。
她与小七已断联数年,随着她发现四爷替换掉佟家暗卫这个秘密,吕云黛愈发忐忑不安。
她必须趁此机会,确认小七的安危。
可若要找到小七,就
必须靠近策零。
“老头,我乔装成你的车夫,与你一道去迎接准噶尔汗王如何?”
“四娘,你要做甚?先与爹爹知会一声,爹爹也能斟酌如何配合你行事。”
“你就当我是你的车夫即可。我去寻人,并非杀人,放心,不会让你被摘顶戴花翎。”
“没说不让你去,但你需要爹爹帮你做什么?”吕观稼担心女儿有危险,有些事若他能为女儿做,就绝不会让她动手。
“一会儿我给你一块玉佩,你戴在显眼处,若有人来寻你,问你京城何处有卖糖瓜,你就告诉他,老地方。”
“好,你把玉佩给我,你不必露面。”吕观稼点头。
“谢谢,老..头。”话到嘴边的爹爹却依旧烫嘴。
听到老头,吕观稼难免失落,却又无可奈何。
坐在廊下的翁氏看看那混蛋,又心疼的看看女儿,最后气的将一把花生砸在他脸上。
吕观稼接住花生,攥在手里,朝着樱娘缱绻一笑。
吕云黛瞧见爹娘又开始眉来眼去,无奈摇头,回屋将玉佩交给他。
送走老头,吕云黛避开那些恼人的乌鸦,闪身来到城北的城隍庙。
那玉佩是吕云黛和小七私底下约定好的暗号,若小七瞧见,定会知晓在何处能寻到她。
若小七不出现..她心下一沉。
若当真如此,她就必须不惜代价找出小七,确认他的性命安全。
若小七有任何不测,她定会终此一生,为小七报仇雪恨!
第70章
走出南锣鼓巷东头,吕云黛刹住脚步。
眼前出现一道久违的身影。
没想到时隔多年,与策零的重逢这般突兀。
许是在浩渺无垠的草原驰骋与征战杀伐洗礼多年,从前温文尔雅的少年如今却多出几分疏朗的狂情野气。
他的体格都变得坚实,虎背狼腰,身形挺拔。
“许久不见,芸儿。”
他眸中浓烈的爱意一如少年时,吕云黛下意识仰头看蹲在墙头的数只乌鸦。
那些乌鸦无时无刻都在如影随形,她在四爷面前无所遁形,没有秘密可言。
它们就像四爷的眼睛,随时窥视她的言行举止。
乌鸦们聪明至极,即便她关好门窗也无济于事,它们总能神出鬼没的出现在她的视线内。
吕云黛面色凝重,着实担心四爷发现策零与她之间依旧藕丝难杀,于是立即召唤出小蛇,将那些恼人的乌鸦驱散之后,她才朝策零信步走去。
“汗王,多年不见,一切可好?”吕云黛落落大方走到策零身边。
“挺好的,芸儿,我带了些草原特产,特来赠你。”策零眸中满是温柔笑意,转身指着停在墙根下的十几辆马车。
过往的路人纷纷侧面,吕云黛不想惊动旁人,忙让人打开正门,将人与车马迎入家中。
她客客气气将策零引入前厅,二人相视而坐,只笑而不语,谁都不曾开口说话。
说什么呢?总不能问问他家里妻儿可好吧....
还是别问了,这些年来,她时刻关注准噶尔的情报,知道他的妻儿不大好。
他的第二任王妃难产而亡,如今他膝下总共只有两位嫡出的王子殿下,再未册立新王妃。
她隐隐猜出策零今日前来拜访她的目的。
吕云黛紧张的端起茶盏,掩饰尴尬情绪,她能清晰感觉到策零灼灼的目光正在盯着她。
可她的心境早已时过境迁,再也提不起兴趣回应他的缱绻深情,甚至不曾出现任何悸动的心情。
毕竟,她千里走单骑,护送他离开大清之后,对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已彻底问心无愧。
此时柿子端着点心入内。
“汗王,多年未见,别来无恙。”柿子客套问好。
“我很好。柿子。”策零客套点头,他其实对眼前这个斯文秀气的男子并无太多的印象,只记得柿子是芸儿的男仆。
“柿子,今儿午膳有客人来,你多做些菜,烤只羊,再烤些羊肉包子,红柳肉串之类的。”吕云黛仔细叮嘱道。
“好的主人。”柿子垂首离开。
“这是柿子,你见过的,汗王,我找到我爹娘了,如今再不是孤家寡人。”吕云黛主动打开话匣子。
“我都知道,你还当了额娘,你父亲是今日迎接我入城的礼官吕大人。”
策零语气温柔,分开这些年来,二人虽相隔千山万水,但他几乎知道她的一切。
吕云黛心下一沉,为何高高在上的上位者都喜欢窥视旁人的私隐?
策零是这般,四爷更是对她存着病态的掌控欲。
策零太了解她,看到她蹙眉,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语气焦急解释:“你们在我的王庭内,也有不少暗探,礼尚往来而已。”
吕云黛心虚低头喝茶,却忍不住慌张,就怕策零已然发现小七的身份。
“芸儿,他对你的感情也不过如此,你都为他诞下弘晖,为何他不肯给你名份?”
“你若想要名份,我可以给你。”
策零心中愤恨,为何那人从他身边夺走芸儿,却又不珍惜她。
“因为我不愿!我不为妾,更不可能与人共侍一夫。”吕云黛语气从容,不悲不喜。
“你..”策零面露痛苦之色。
他不曾料到,竟是芸儿自己不愿意。
她说她不为妾,更不与人共侍一夫,已然将他准备许久的说辞通通堵回心底。
“汗王,从前过往,皆为序章,我早已放下,为何汗王还沉浸在过往中?”吕云黛岂会不知策零方才那番话的意思。
“芸儿,你知我当年的处境,你知我的苦衷,为何..”
“我知道,所以选择成全,是汗王主动选择放弃了我,我对汗王问心无愧。”吕云黛打断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