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吕云黛接连被四爷冷脸,心下一沉,她才不惯着他的臭毛病,于是阴阳怪气嘲讽:“看来王爷是看腻了奴才,是奴才死缠烂打,王爷息怒,奴才这就走。”
她放下药盏,赌气要走,手腕却被攥紧。
“咳咳咳咳..胡说什么!气性愈发大了,亏得爷想着不能将风寒传染给你,忍着避而不见。”
胤禛指尖于她掌心缱绻摩挲。
听着他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吕云黛心口酸楚,转身扑进他怀里。
他此刻虚弱的甚至无法应对她的拥抱,身形都微微往后退却数步。
“传就传,风寒又非绝症,奴才陪着爷一块喝药。”
吕云黛仰头吻他,可他却执拗的将她推开,转身抓起药盏一饮而尽。
“爷才不稀罕!”
吕云黛抿唇忍笑,他虽冷冰冰说着不稀罕,但却舍不得松开她的手,与她始终十指紧扣。
“明日开始,爷需忙着汗阿玛三月南巡事宜,你乖些。”
“知道了,奴才哪儿不乖。乖着呢。”吕云黛取帕子擦拭他嘴角的药渍,忽而嘤咛一声,被他咬住了指尖。
“早些回去歇息。”胤禛垂眸压下翻涌欲念,她在身边,他压根无法处理汗阿玛南巡那些冗杂的琐事。
“可奴才想爷了..”吕云黛耷拉着脑袋,拽了拽四爷的箭袖。
“待风寒痊愈,再陪你,回去吧。”
吕云黛偷眼瞧见苏培盛和几个幕僚站在门外,猜测四爷定忙着处理正事,于是乖乖离开书房内。
离开之前,她特意问过苏培盛四爷每日服药的时辰,她必须掐着四爷服药的时辰,亲自盯着他喝药。
吕观稼不知将娘亲带到哪儿去了,吕云黛气哼哼的一整晚都不曾入睡。
可她知道,吕观稼宁肯杀了他自己,也不会再伤害娘半分。
罢了,就让吕观稼伺候娘吧。
第二日一早,吕云黛去伺候四爷服药,一踏入前院,就听苏培盛苦口婆心劝四爷喝药。
吕云黛接过药盏,笑眼盈盈走到他面前,男人目露委屈,乖乖接过药盏一饮而尽。
即便良药再苦口,他饮下之后,亦是面无表情,甚至眉头都不皱。
“今日要去江宁织造府,后日晚膳前回来。”胤禛攥紧她的微凉的手掌。
蹙眉取来斗篷,披在她肩上。
“乖些,别乱跑。”
“晓得了。”吕云黛接过苏培盛递来的蟒袍,亲自伺候四爷更衣。
目送四爷离开之后,吕云黛回到后宅,听锦春说柿子派人来传话。
吕云黛赶忙让锦春将柿子叫到垂花门外等她。
“主人,今日一早,有许多媒人前来提亲,求娶您。”
“求娶我?”吕云黛诧异,她早就被姚氏传扬的声名狼藉,还是个失贞的老姑娘,怎么会有人求娶。
“都是些鳏夫之流,被家主下令赶出去了,连门槛都没让进。也不看看他们都是什么玩意,怎配得上四姑娘。”
柿子愤恨淬道。
吕云黛头疼扶额,其实有一件事,吕观稼说得没错,她的出现,会让吕氏女子蒙羞。
古代女子最讲究名节,若旁的女子遭遇她这般际遇,早就一死保全名节。
如此博个贞洁烈女的好名声,家族中的女子也会被人高看一眼,她着实害了吕氏一族的女子。
“今日,海宁陈家来退亲,还有三房家的七姑娘和六房的九姑娘与十一姑娘也被退亲。”
“十一姑娘羞愤的投缳自尽,险些殒命。”柿子忐忑看向四姑娘。
吕云黛默然,如今她大仇得报,自是不愿连累无辜之人。
前尘往事已了,吕四娘也该彻底死在六岁那年了。
“柿子,你去寻一具与我身量酷似的尸首,吕家四娘,该死了。”吕云黛轻叹道。
与柿子交代一番,吕云黛寻到吕观稼,他正在为娘亲挽发。
“吕观稼,我要去挖姚老太婆的坟,开棺戮尸,挫骨扬灰,我还要将她的骨灰洒在江宁城十三座城门口,让万人践踏。”
吕云黛一想起老姚氏那老虔婆就气得发抖。
每回吕观稼不在家,老姚氏就会趁着娘亲去给她晨昏定省之时,刁难娘亲。
有好
东西都轮不到她这个孙女,而是被老姚氏分给二房和三房以及九房的孙子。
吕留良总共九个儿子,但活下来的五个孩子里,有四个都是老姚氏嫡出。
吕云黛的五叔之所以还健在,只是因为五叔生下来就是个口歪眼斜的傻子,对老姚氏够不成威胁。
一切噩梦的开端都是老姚氏,她即便死了也不能安生。
“四娘,你祖母她..”吕观稼话到嘴边,看到樱娘只是听到祖母二子,就吓得尖叫的恐惧眼神,忽而一咬牙。
“好,我不拦你,为父与你一起去。”
吕观稼痛不欲生,记忆里,他的娘亲是世间最为温婉良善的女子,甚至会因施粥太少而跪在佛前忏悔,甚至因为不小心将丫鬟说哭而愧疚落泪。
她总想将世间最美好之物统统捧到他面前。
可也是她,毁掉他此生挚爱。
他从不曾怀疑过娘,从不曾。
吕观稼垂头丧气跟在四娘身后,来到吕家祖坟。
眼见四娘一剑将娘的墓碑砍断,吕观稼愤恨之时,又觉愧疚,曲膝跪在坟前悲痛欲绝。
吕云黛抡起锄头,拼命刨坟。
柿子抡起锄头,却被四姑娘推到一旁。
“不!我自己挖坟,谁都别动!”
吕云黛并未用内力,而是用蛮力掘坟。
从晨光熹微到落日熔金,吕云黛不曾停下动作。
此刻她整个人放空,只麻木的抡起锄头。
好恨,她怎能不恨,倘若她还是锦衣玉食的吕四姑娘,如今也该嫁给衡臣哥哥,与他举案齐眉,相夫教子,生来不知愁滋味。
而如今,她双手沾满血迹,无数亡魂死在她手中,她的命运被旁人拿捏,身不由己。
她将满腔恨意倾注于麻木掘坟中,也不知过去多久,直到眼前漆黑一片。
眼前忽而出现一盏扑朔烛火,四爷擒一盏羊角灯,急步朝他走来。
与他一道走来的是数道光亮,他带着一束光,照亮她的视线。
胤禛扬手,几个奴才抡着锄头继续挖坟,他将羊角灯塞在她手中。
“爷怎么来了?”吕云黛讷讷看向四爷。
“带你回家。”胤禛取出帕子,小心翼翼为她擦拭干净满面尘土。
墓园内寒风萧瑟,压抑的咳嗽声不断溢出喉间。
他微折腰,与她平视,吕云黛不用仰头仰望他。
他掩唇咳嗽,吕云黛眸中含泪,垂眸盯着手中羊角灯。
“我..能不能要一辈子?”她忐忑开口祈求。
“什么?”胤禛将她凌乱的发丝挽到耳后。
吕云黛鼓足勇气,目光定定看向他温柔眉眼:“我们,能不能在一起一辈子?”
男人落在她脸颊的手掌有一瞬顿挫,继而收回手。
“不知。”
“为何又是不知,奴才想要答案,能,或者不能?”
她咄咄逼人的要求太过于狂悖,胤禛生出恼怒:“为何出尔反尔,当初的约定为何不作数?”
面对四爷的质问,吕云黛羞愧低头忍泪,心中酸楚的要命。
她与四爷约定,永不互许终身,若厌倦彼此,则好聚好散。
可她发现自己逐渐沉沦在这段畸恋中,她想要的更多,她想要与他长厢厮守,白头偕老。
她想得到他的承诺,她想知道,他是不是也如她这般舍生忘死的狂恋她。
可明知道答案,她今日仍是恬不知耻的违背约定,逼他允诺。
她恨这般得寸进尺的自己,她就该掩耳盗铃,浑浑噩噩假装与他是恩爱缱绻的夫妇,待他说分开那日,体面的分开,再不纠缠。
她为何要问出口,此时已然濒临绝境,再无转圜余地。
要什么余地?明知注定会分开的感情,她为何还在执着的欺骗自己?
吕云黛苦笑一声。
“嗯,奴才知道了,那就现在吧..”
趁着她还有勇气离开他,趁着她还没彻底泥足深陷,她决定结束。
“就现在,奴才不想再继续了,王爷,此刻开始,奴才只当暗卫。”
“吕芸黛,你又在胡闹什么!”胤禛怒不可遏,她就是仗着他喜欢她!才如此恃宠而骄。
“奴才没有胡闹,王爷与奴才之间的孽缘,就到此为止。”
吕云黛低头拭泪,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吕观稼担忧的声音:“四娘,你与那雍亲王..”
“不用你管,你说的对,我早该死在六岁那年,拜你所赐,我过得人不人鬼不鬼,与人无媒媾和,生出奸生子,落得个妻不妻妾不妾娼不娼的下场。”
“吕观稼,我恨你!”吕云黛边哭边急步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