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无妨。”
  四爷主动朝她折腰,与她平视。
  吕云黛有一瞬错愕,这个男人假意中参杂的一丝真情,还真是让人感动。
  可她心里很清楚,他那丝微不足道的真情,仅仅只是为她腹中的孩子,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太医匆匆赶来,却见四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先替她请平安脉。”
  吕云黛错愕看向四爷,他正捂着染血的额头,眉眼温柔与她对视。
  若非了解他的真面目,她一定会以为四爷对她有情愫。
  他啊,只有变成一具冰冷的艳尸,才能让她彻底安心。
  圈禁在这一方小院内,吕云黛倒是彻底卸下拘谨,成日里缠着四爷为她作画念书。
  此刻他正用字正腔圆一本正经的低沉腔调,朗朗念小孩才看的圣贤故事,吕云黛躺在他膝上,听得昏昏欲睡。
  他另外一只手放在她的肚子上。
  温热的触感透过衣衫,她渐渐睁不开眼,揪住他的辫穗沉沉入睡。
  ......
  康熙三十年十月二十八,后日就是四爷的生辰,吕云黛临时抱佛脚,正火急火燎赶制寝衣。
  管他什么针脚花样和绣样,她只简单缝制了一件纯黑的简朴寝衣,她知道四爷与她一样,都最喜欢黑色。
  他使用的物件,诸如碗碟茶盏,或者小小的鼻烟壶,都喜黑色为底色。
  他简直对黑色,登基后更甚,堪称对黑色最为偏爱的帝王。
  黑衣沾血不显色,她也喜欢黑色。
  “爷快些试试这件衣衫。”吕云黛将衣衫捧到四爷面前。
  “成日里闲不住,爷不缺你这件衣衫,绣活伤神,不准再做。”胤禛说着,乖乖由着她宽衣解带。
  “啧,袖口宽了些,我再收两针。”吕云黛取来针线篓子,坐在四爷怀里改针。
  可她才开始收针,他就贴过来亲吻她的脸颊:“歇歇,别累着。”
  细密的吻不断落在她细颈香腮,可也只是浅尝即止的亲吻,他就发乎情止乎礼,将被他揉皱的衣衫前襟抚平。
  她才两个多月的身子,四爷为了他的小阿哥,自然不会对她下手。
  “爷,奴才有孕在身,不方便伺候爷,要不..让苏哥哥准备合适的女子伺候您可好?”
  “哼,馊主意,爷在圈禁,并非来享福,若如此急色,定会贻笑大方。”
  “说的也是..”吕云黛点头,继续处理针线活。
  胤禛自认并非色令智昏之人,可不知为何,一靠近她,总是能轻易动欲。
  许是他得到的第一个女人,到底是不同,今后再沾几个女人,定不会如此莽撞。
  待他圈禁结束,也该好好充盈一番后宅,女人于他,只不过是纾解和传宗接代的工具,并无任何特殊之处。
  他思索间,指尖摩挲她绵软的腰肢,眸中不免墨色翻涌,赧然将下巴依在她肩上,耐心看她为他缝衣。
  倏然想起她送给小十三的怀表和鼻烟壶,胤禛轻哼:“你可曾给十三弟做过衣衫?”
  “没,爷为何问这个?”吕云黛针线活一般,不忍心用她做的丑东西荼毒十三阿哥,给四阿哥正好。
  “嗯,今后你只能给爷做衣衫鞋袜。”
  “.....”
  “那小阿哥的襁褓也不可以做吗?”吕云黛焦急追问。
  “今后你只能给爷,以及我们的孩子做衣衫鞋袜。”胤禛纠正道。
  吕云黛一听能给孩子做衣衫,瞬时笑眼盈盈。
  四爷生辰这日,德妃头一次前来宗人府探望。
  母子二人在书房内说体己话,吕云黛悄悄支着耳朵偷听。
  德妃除了反复唠叨着让四爷稳重些,让十四弟依仗之外,翻来覆去说不出新花样来。
  吕云黛忐忑站在廊下,此时德妃从书房内走出,扬手间,站在身后的兰翠姑姑取来一对儿镶碧玺宝石的迦南木镯子,套在她手腕上。
  “奴才叩谢娘娘赏赐。”吕云黛缓缓曲膝跪地谢恩。
  “好生安胎吧。”德妃绷着脸,剜一眼那容貌妖艳无格的狐媚子,拧身离开。
  待德妃走远之后,吕云黛褪下手腕上那对迦南木镯子。
  紫禁城内并非情场,而是战场,作为康熙朝的宫斗佼佼者,德妃和四爷一样,都不是好东西。
  她才不会愚蠢到将德妃赏赐的物件随身携带。
  别以为她没听见,方才德妃和四爷在书房内争执,德妃让四爷舍弃庶长子的耻辱,四爷没答应。
  德妃压根就容不下她腹中的庶长子,哪儿会这般好心,赐给她镯子。
  此时吕云黛捧着镯子,焦急拔步入书房内。
  四爷正坐在书桌前出神,吕云黛赶忙凑到四爷面前,小心翼翼挽起他的袖子,果然看见四爷手腕上都是青紫的掐痕。
  德妃素来佛口蛇心,嘴上说着关怀之言,却暗地里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对四爷下狠手,从来都如此。
  方才母子二人勉强算相谈甚欢,旁人压根不知道四爷的手腕被德妃掐出血来。
  “揉揉,不疼了..”吕云黛揉着四爷手腕上的掐痕,边吹气儿哄着他。
  “方才额娘是不是赏赐你东西了?给爷。”
  “娘娘赏了一对儿迦南木镯子。”吕云黛将镯子放在四爷手里。
  “嗯,成色一般,明儿爷赏你更好的。”胤禛将那对镯子丢给苏培盛。
  “爷就是个闷葫芦,若依照奴才的脾气,奴才定会跑养心殿哭,跑到太后跟前哭,让所有人都知道德妃打我。”
  “爷是男人。”胤禛揉着她鼓起的腮帮子。
  吕云黛张嘴咬住他的指尖:“爷若答应,奴才去哭也成。反正奴才不要脸,奴才是难养的女子,腹中还有个小人儿,总不能回回都吃闷亏。”
  “傻,她是爷的亲额娘,母子二人荣辱与共,她若失宠,爷能得到什么?”
  “那我悄悄给她下巴豆。”吕云黛咬牙切齿。
  耳珠一热,她被四爷含住耳珠轻咬,灼热呼吸喷洒在她耳畔,酥酥麻麻的潮热袭来。
  “别闹。”胤禛捂着她的眼睛,强压下紊乱的呼吸和狂乱的心跳声。
  他最受不住她用雾蒙蒙湿漉漉的眼睛瞧他,他会忍不住想要她。
  此时苏培盛去而复返,欲言又止看向四爷,似乎有话要单独对四爷汇报。
  吕云黛识趣起身离开,却被四爷拽回怀中搂紧。
  “说。”
  第47章
  “爷,镯子果然不对劲,竟是最为烈性的天山马麝。迦南木乃沉香极品,气味芬芳,恰好掩盖马麝幽香。”
  苏培盛语气顿了顿,后背直发凉,若非四爷麾下有神医叶天士坐镇,压根瞧不出任何端倪来。
  “德妃娘娘赐给六子的这对镯子,更是用大量马麝熬煮提炼的浓汁儿浸润,构思精巧,即便剖开镯心,也瞧不出异常。”
  手腕被四爷攥着,四爷的手掌焦急揉搓她方才戴过手镯的腕部。
  四爷揉搓完她的手腕,还将鼻尖凑到她手腕上细嗅许久,湿热的触感让她忍不住轻颤。
  “哪儿那般娇柔,奴才现在力气大的能倒拔垂杨柳。”
  四爷这般亲昵的举动,让她无所适从。
  “你不懂,紫禁城的孩子难养。”
  胤禛摩挲她微红的手腕,感慨万千。
  他的六弟胤祚,就因汗阿玛将江山国祚的祚字赐给他当名字,他承不住这承载江山社稷的名字,早早夭折。
  明眼人都知道,六弟死于人祸。
  额娘伤心好一阵,即便再不喜他,也将他和十四弟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后宫妇人勾心斗角的手段,往往比朝堂上阴谋诡计更为卑劣。
  吕云黛本想反驳四爷,却发现他说的极是。
  历史上雍正帝膝下共十子四女,活到成年的只有五子一女,其中三阿哥弘时和公主还都英年早逝。
  感觉到四爷情绪低落,吕云黛不知该如何安慰他,索性将他的手掌放在她的肚子上:“爷别担心,奴才定会护着小阿哥平安长大。”
  “说什么傻话。”胤禛扬唇笑道:“爷是他阿玛,还轮不到你逞能。”
  “那我们一起保护他。”吕云黛主动抱住他的脖子。
  “呜..爷该刮胡子剃发了,疼..”他下巴上的青茬刺得她既痒又疼,忍不住伸手戳他脑门。
  没想到她话音未落,他却故意用下巴的胡茬蹭她脸颊,吕云黛没忍住刺痒,揪住四爷的耳朵灿笑出声来。
  欢愉笑声从书房内传出,站在门外的苏培盛听见四爷爽朗笑声,忍不住跟着耸肩傻乐。
  也就只有六子才能将爷哄的如此开心。
  “生辰快乐,爷。”今日是四爷生辰,她想着对他真诚以待一日,就一日。
  此时她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他手腕上发乌红肿的掐痕。
  忽然觉得他也挺可怜的,爹不疼娘不爱,兄弟不和睦,子嗣还不孝顺他。
  未来三阿哥弘时和他对着干,被四爷过继给死敌八爷当儿子,他的五子弘昼更是当朝殴打重臣,还瞎办丧事的糊涂亲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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