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我把车绕着开了一圈,回到原地时,周难知还站在那。小部分雨水打到了他的头发上,致使他看起来湿漉漉的。他没见过我这台车,看到我拿着雨伞走过去的时候,还很惊诧。
  “……恒焉?”
  我尽可能让自己的表情和语气都足够自然,好像我真的只是开车路过这里,恰巧往窗外一瞥,就看到了他。刚好我又不太忙碌,有把他送回去的空当,而不至于冷漠地路过,任他在门口站到天黑。
  虽然,世上不会有那么赶巧的事。但周难知在这会还是比较好骗的,他上了车,坐在副驾驶,系好安全带,有些抱歉地,“麻烦你了。”
  我第一次去他公司接他的时候,他就过意不去,名存实亡的联姻而已,有必要做秀做到这个份上?太敬业了。
  等我接他的次数变多了,周难知终于也习惯了,不再觉得这算是什么很值得他惊讶的大事,接送一下也没什么,甚至他还会进一步问询,看我能不能把他的朋友也送回家。
  如今,我苦心积攒的熟稔都不作数了。周难知又恢复到最开始那副界限分明的模样。那句麻烦你了的意思十足客套,要不是天气不好,要不是雨不停,我都不会上你的车的。都离婚了,还让你开车相送,真是不好意思了。
  我生怕他开口问我离婚协议的事。要怎么说呢,抱歉,我根本就没打算在那上面签字,虽然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挽回你,可是我也没打算就这么了结?我打开车载音响,音量比往常要高不少,以前我会把音量放得尽量小,免得打扰周难知睡觉,又或者打扰他开口。现在,在歌曲嘈杂的干扰下,要再说话就很不方便。
  这样周难知就算有心想问一下离婚协议的进展,也只能因为过大的音乐声而咽回去。
  我看得出他的欲言又止。隔了一阵子没见,他是有话想对我说的,可是我没法确定,那些话会不会是我想听的。要是他焦急地催促我早点把离婚协议签了给他,我恐怕就再也没法拖拉,只能照做。
  一路上,吵闹的音乐都代替了我们俩之间也许会发生的不那么愉快的交谈。我兜了一点远路,希望周难知没看出来。
  可惜路不管再怎么兜,都还是要到达目的地的。雨早就停了,周难知推开车门,站在门边,抿了抿嘴。
  最终,他只叹了口气,说了一句“谢谢”。
  谢什么呢,我想。谢我给你正常的三观带来巨大的冲击之后还阴魂不散地出现,还是谢我一路不给你沟通的机会,权当离婚协议书并不存在?
  周难知关上车门,向家里走去。途中,他回了一次头。
  要是按偶像剧里演的,我这会应该从车上下去,强硬地抱住他,不管他怎么挣扎,抗拒,都不松手,直到他失去挣脱的力气为止。
  可是不是周难知主动和自愿发出的拥抱,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没再回头。确认他上了楼,我才调转车头。其实我是想一整夜都在这里待着的,可是那样的话,周难知一旦来到阳台往下看,又要被吓到了,怎么回事,为什么一整晚都不开走?搞不好他会考虑去外面租房子住,反正只要可以摆脱我意义不明的监视,怎么样都好。
  我把车停在地下车库。车里还残留着周难知的信息素香气,是柠檬蛋糕的味道。
  说实话,我对一切的糕点都不感兴趣。某种意义上,它们和童话故事一样,披着层很有迷惑性的糖衣,想让人类把它们吃下去,完成圆满的一生。
  可是周难知会让我觉得,柠檬蛋糕大概和别的糕点都不同。它一定会很美味的,假如我有一天能享用到,那我就会和听完童话故事之后进入梦乡的小孩一样,短暂地拥有世界上最幸福的心情。
  回到别墅,我洗了个澡,换了套睡衣,吃了点东西,又重新来到车库里。我不舍得开通风,因为那样周难知的香气很快就会被外界的空气取代。
  我坐到副驾驶座上。下午,周难知坐在这里,想要对我说话,又被音乐堵了嘴。车窗只留一条小缝,确保我不会就此闷死,没法和周难知接着纠缠。我打开车上放着的被褥,给自己盖好,调整了一下座位,心满意足地蜷缩着身体躺了下去。
  这非常管用。周难知的信息素气味萦绕在我的鼻尖,只要我闭上眼,就可以想象他还在我的身旁,一边和我聊着天,一边困倦地眨眨眼,随时都要睡着。
  我沉沉地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湿湿的除了难知的头发,还有难知的心脏……
  难知:转身离开,有话说不出来.jpg
  宋恒焉自尽倒计时,day2。
  同名wb@十三颗豌豆 已开通,请多多关心吧!
  第60章 窃听他的一切
  临近过年,街道上的人流越来越少。周难知出门也出得没那么勤快了。司机提出想回老家过年时有些忐忑,不晓得我会不会放他走,还是需要他留下来,继续和我交班,轮流盯住周难知。
  我同意了他的请求。这使得司机诧异了:我和周难知的离婚竟然还没有使我完全丧失人性。他把这期间一沓一沓的照片都在暗房洗出来,交给我,而后迫不及待地购买回家的车票了。
  照片全部摆在我的桌上。一沓一沓的周难知。如果我把这些照片都匿名寄给他,周难知肯定会认为是一个变态跟踪狂要陷害他。
  除了我不会陷害他,别的形容词也与事实相差无几。我一张一张看完那些照片,将它们彻底锁好,以防哪天它们又像那本画册一样,被周难知撞见。
  虽然他大概率不会撞见了。因为他不会再折返回来了。年关将至,他忙着布置家里,采购年货,为接下来数日不必要的社交做好充分的准备。
  宋家向来是不过年的。烟花爆竹都只在城郊放,独栋的别墅离热闹和人群很遥远。没死掉的母亲对春晚不感兴趣,仍然坐在房间里,如同这只是很寻常的一天。没死掉的父亲如果不推门前来,我和她就又可以平安无事地度过一晚。
  周难知显然属于会认真过年的那一类,春联和诸多零食都被他放进购物车里,推去收银台结账。用的是他自己的钱。
  我给过他的那张银行卡,他在离开的时候没带走。还没做财产分割,他就先把界限划清。钱是我赚的,他已经不是我的什么人了,所以不会继续花我的钱。
  拎着两大袋东西,周难知稳当地走在路上。他的脸色已经没有先前苍白了,气色不错,很适合接下来几天的过年,和人打交道。
  有一瞬间,我蓦然感到一种不平等。凭什么?你周难知只花了这么些天,就把过去撇摘得很干净。那我呢?我怎么就不能拥有这种放下过去的平静和洒脱,我怎么就还没被豁免?
  周难知背对着我,继续往上坡走。我握紧方向盘,徒劳地卸了劲。
  还用问为什么吗,因为周难知并没有多在乎我。因为人不会为不值得的人浪费过多感情,三天到两个星期,是正常人哀悼的时间。不管是哀悼什么。死去的人,死去的感情,死去的心。再久点就没必要了,人总要往前看的。
  我在周难知的手机里安装了窃听软件。在他和好朋友们外出,喝醉了酒,被我接回去的那晚。安装的过程很迅速,周难知一无所察。他的手指被我握住,用以解锁他的手机。我知道怎么设置隐藏文件夹,秘书给的促进感情的方案里当然不包括这个,是我自己从网上搜索到的。它不道德,不光明,不应当,但我还是这么做了。
  但是我始终没打开过它,因为我觉得这样不是很合适。虽然这种话由我说出来显得很不可信,不过的确,我努力想要让周难知稍微别被盯得那么紧了。我努力过了。只是这努力没有用,正如我努力在他那里建立信任,建立感情,建立一个可靠的形象那样。这些努力在周难知发现我的真面目后全都白搭。
  我回到别墅。过年不适合跟踪人,时机不好,容易被人发现,不对啊,家门口怎么突然多了一辆豪车,还停了那么久?里面坐着何方神圣?我只能在空无一人的房子里,聆听周难知过年这几天的动向和安排。
  无非就是那样。这些便宜亲戚,在周难知家里出事的时候,不见得会倾囊相助,不见得会开口关心,在他结婚的时候,也会找些这样那样的借口不来,省下交份子钱,但过年这会全都热络起来,把家里的小孩通通搜刮出来,上门拜年,只为了多几个人头,多讨要到一点红包。
  言语间难免要触碰到周难知的感情状况。周千澍是个硬茬,放话“我和工作过一辈子就好了”,念在他工作出色的份上,亲戚们也没敢过多打探,就专门挑周难知这个软柿子下手,想从他这里刨得一点不幸的故事,权当自己茶余饭后的养料,有人过得不那么好,在这些亲戚心里比什么都强。
  周难知依然是含糊的,“我老公比较忙,出差去了。”
  八卦的亲戚没有那么好糊弄。过年还要出差,是什么职业这么不消停?每个人七嘴八舌地旁敲侧击,各抒己见,是不是感情出了问题啊,唉那也正常,有几个人的婚姻能一帆风顺?年轻人不要太挑剔,也不要太爱面子,要懂得及时服软,给彼此台阶下。等年纪再大点你就懂了,真的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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