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想到那个女生是出于什么理由才选的片子,我又开始吐息艰涩。幸而最后一排只坐着我一个人,没有人发现我的异常。
周难知当然也不会发现我。他和我隔了好几排,正很沉浸地看着荧幕。剧情还没有进展到恐怖的部分,只是在铺垫主角的性格和家庭背景,距离鬼出场还有一段时间,然而这并没有缓解我的焦虑。
只要那个女生胆敢在恐怖剧情出现的时候,借机把脑袋靠到周难知肩膀上,我就立刻出去找工作人员把影片给停了。
大屏幕上在播放什么,我完全没有看进去。周难知的后脑勺圆滚滚的,看起来很柔软,很好摸。
在女鬼即将登场前,周难知忽然转过头,轻声和女生说了句什么。他的侧脸轮廓在昏暗中借着荧幕的反光,显得越发漂亮。
我不无恶意地揣测着他俩交谈的内容。女生听完周难知的话,微微惊讶地“咦”了一声,随后便把外套脱了下来。
掌心传来的痛楚使我坐直了身。难不成她里面穿的是很好看的衣服,正好可以有机会展现给周难知看吗?
下一秒,周难知犹豫着接过外套,披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原来他是觉得冷。但这个影厅的冷气温度没有调得很低,也许是恐惧拉低了他的体温。
要是坐在他旁边的是我,我不需要他开口,就可以察觉到他的冷。这个女生并不细心,也不体贴,她没有那么在意周难知。
这个认知让我稍微放松了一点,重新将自己扔回到座椅里。影院每排座位之间留的间隙不算宽阔,我的手脚都缩得微微酸痛,可是我不能离开,万一呢,我一走,前排的两个人就开始暗度陈仓。
电影放映的整个过程里,我都一动不动地盯着周难知。我原以为那个女生会害怕,但画面越是血腥恐怖,她反而越兴奋,好几次都坐得更往前了,受折磨的只有胆子没那么大的周难知。
我猜想他有悄悄闭上眼睛,躲过一些恐怖的画面。这是因为他不是和我一起看的电影,不能中途喊停,不能半场离座,否则就会扫了别人的兴致。
显而易见,这个女生没有被他划进自己人的范围里。所以周难知可以陪着对方看恐怖电影,却不能把自己真实的忧惧展现出来。
女鬼张开血盆大口,准备将主角肉身撕碎的时候,周难知终于支撑不住,将肩上的衣服往眼睛那里扯了扯,试图挡掉一些可怖的画面。
一旁的女生总算察觉到他如此明显的行为,笑着问了他一句,“你害怕啊?”
周难知赧然,过了几秒才点点头。
某种危机感隐隐冒头,将我剩余不多的理智吞噬。有的女生自己胆子大,喜欢的正是这种类型的男生,看恐怖片的时候会害怕,会瑟瑟发抖,这在她们看来也是可爱的特征。说不定她会因此觉得周难知与众不同,从而越发喜欢。
万幸女生很快又转回头去,没有多说什么。
临近电影结束,我率先站起来,离开了影厅。以我的身高,要是等到散场才走,周难知势必会发现我。
过了五六分钟,我才看到他和那个女生走出来。那个女生说了句什么,看口型大概是想吃某家店铺的雪糕,周难知当然不会让她自己跑腿,叫她在原地等着,自己去购买。
在他下了电梯后,我才从门后走出来。雪糕店在下面那层楼,由于是网红店,排队的人向来很多,他一时半会回不来的。
我走向那个女生。叔叔一度担心我的脸蛋在学生时期会招蜂引蝶,但那时我反而十分规矩,从不让他的担心成真。如今他要是在泉下有知,看到我将自己的皮囊当作武器用,不知作何感想。
“可以认识一下吗?”
我连主语都省略了。是不太礼貌,但我没法对她语气很好。
女生抬起头,微微吃了一惊,下意识往后退了一点。她左顾右盼,等确认我是在和她说话后,顿时无措了起来,两颊浮起红晕,作势要从小包里掏出手机,和我交换号码。
我冷眼看着她手忙脚乱的动作,很希望周难知也能来目睹一下这般光景。
看吧,周难知。这种朝三暮四、见异思迁的人根本配不上你。在双方互不了解的情况下,只是看着这张从没见过的脸,她就可以肤浅地露出忸怩神态,那其他好看的人朝她搭讪,她自然也会给出联系方式。
你给她买一百个雪糕也是白搭,换不了她坚定的抉择。
像我这样一心一意、绝不动摇,看上一个人就会从头到尾都喜欢的人,在这个事事都追求新鲜和快速的年代,还是很稀少的。
作者有话说:
难知: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放映厅凉飕飕的……
荧幕上女鬼盯,荧幕外男鬼盯,难知多穿几件吧。
第58章 前妻也是妻子啊
我没有打算把电话给她。试探出她是什么样的人就够了,对我造不成威胁,就没必要进一步沟通。
女生低下头摁手机键,“等一下哦,我先回一下我表哥的信息……”
等她抬头,我早就没影了。
周难知在婚礼时并未请太多亲戚来,只请了一些好朋友,权当这场联姻的见证人。所以我确实没想到,这个女生根本不是他妈给他安插的相亲对象,而只是他久不联系的远房表妹。
要是被他知道,我在这里逮着他表妹做人性测试,周难知大概能气笑。
他拿着雪糕回来,他表妹兴致勃勃地和他讲述方才的奇遇,“有个特别特别好看的大帅哥和我要电话呢,结果我一回完你信息他就不见了……”
周难知的神色凝固片刻,他又要疑惑了,怎么回事,餐厅搞活动送草莓就算了,表妹还遇到了长得很好看的大帅哥?
他环顾一圈,没留意我就在不远处,柱子为我做了很好的遮挡。
周难知把那点疑心压回去,也是,总不可能有人会这么闲,有事没事就跟踪他。
他领着表妹回到甜品店,一下午放风完毕,可以合家欢吃顿晚餐。我故技重施,找了间离他们最近的包厢,门微微开着,从外面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周难知的姑姑开口,很日常的问候,难知之前结婚,我们刚好在外地,赶不回来。和老公的感情都还好吧?
也不能怪她哪壶不开提哪壶,外人一个,确实不晓得周难知会被这样的问题为难到。
但他很快就消化了那微小的为难,“嗯,他对我很好。我们感情也挺好的。”
这是一句谎话,不过它可以让周难知免于被盘问更多。周难知的母亲喝了口茶水,把话题带了过去。
等他们回到家里,我才把车开走。父亲要是还活着,肯定看不上这种不出击和软弱。一个alpha要是连自己的omega都没本事管住,枉为alpha。所以父亲把母亲管住了,暂时地。在母亲死后,他也不觉得自己有错处。让她死在宋家的房子里,总好过把她放走,做一只随处可停留的鹂鸟。
我又去了公司。员工走得七七八八,个别剩下的很惶恐地抬头看了看我。
周难知和我感情正好的时候,时常来探班,员工对此倒没有过多的异议,不如说他们十分期待,因为周难知总会带着水果或零食前来。一次探班就是一次赦免,让他们从水深火热的忙碌里挣扎出来,偷得一点闲情喘口气。
然而周难知有好久都没来了。员工不是不好奇,只是老板的八卦没人敢过多打听。
也不用打听,我的脸上不是写着了吗,但凡我和周难知还处在柔情蜜意里,我的表情都不会这么难看。
我用办公室里的淋浴间洗了澡,换了衣服出来,坐在办公桌前,重新投入到工作里。和周难知结婚前,我很习惯于加班,即便当天的工作早就完成了,也要往前再超额。
和他结婚后,加班就逐渐变得面目可憎起来。我在公司里待的时间越多,意味着我能赶回家和周难知相处的时间越少。
但是现在他已经不在那个家里了,所以我加班多与少都不会造成任何影响。我务必用疲惫把自己全然麻痹了,才能换来短暂的休憩。
这样日夜颠倒,身体迟早会吃不消。要是我真的因为过度劳累进了医院,周难知会出于从前积累的那么些感情来看我一眼吗?
我没有把握。工作上很多事都是有定数的,可以就是可以,不行就是不行,没有中间。可感情的算法和工作完全不一致,我得不出一个确切的、能把自己哄病的答案。
也许是太累了,这一觉的时间比前两天要长点。我睡着的时间,就是司机替我盯梢的时间。只要周难知走出大门,他就得及时和我汇报,所以不能错开眼。
司机这个通宵班上得格外空虚,周难知在下午才出门,看起来是要去超市采购。
我说我知道了,司机明白,这是可以交班的意思。他等我把车开过去了,才驾驶着汽车回去休息。
在善良的周难知前往超市的路上,他碰到了一个患有眼病的小女孩。她的眼珠比其他孩童都要更浑浊,双目无神,恐怕是个盲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