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推门进来的是宋恒焉,我放下晾衣杆,很是不明所以,“……你这么早就下班了?”
他匆匆换了拖鞋,走过来,“那是我的商业合作伙伴,她的产业之一就是酒店智能化,所以我下午和她一起去看了。”
我把手里的浇水壶也放下,哭笑不得,“不是,你发信息说不就好了吗?”
“我怕你误会。”宋恒焉那种教人没法抗拒的眼神又跑出来了,“我怕你介意,伤心。我应该出门前和你说的。”
我都不知道作何反应了,“哦,嗯,是有点,不过也还好……”
这么大一个美人就为了这么点事从公司杀回家里了,我都有点愧疚了。
宋恒焉大概是真慌了,信息素都没太收住,浅淡的薄荷味在空气里飘荡。我刚伸出双手,他就迫不及待抱过来了,对自己的身材和体重没有点数。
我拍了拍他的背,想了想,又抬起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像在哄惊慌失措的大型犬一样。
第22章 他是自愿被查岗的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虽然很擅长和人打交道,可并不怎么信任别人。我的友善,我的热情,都停留在某个范围内,多了我就不愿意再给了,因为我不知道给出去会不会换来一场空。
但现在这一刻,我觉得,如果我把这些感情交付给宋恒焉,不会是一场徒劳。
如果是宋恒焉,说不定他都能好好地接住。
我并不是一个生来就不信任别人的人。事实上,陈女士曾经还担心我会被陌生人用几块糖就骗走,因为我小时候有一阵子特别容易相信人,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有一个远房亲戚来我们家做客,那会我正在为了陈女士不答应我去参加同学的生日派对而赌气,亲戚听说了这事,就把我叫到客厅里,很认真地和我说,你妈妈是为你好,每个人一年内只能吃三次生日蛋糕的,超过了的话,肚皮就会膨胀起来,而后爆炸。你想要那样吗?
我毫不犹豫地信了,也没再闹脾气,回房间去搭积木了。这事导致我对吃蛋糕本身都稍微产生了阴影,直到某个年龄段,也许是读的书多了,也许是经历的事多了,我才隐隐约约意识到,那是一个谎言,很适合用来诓骗小孩子的那种。
然而我还是很相信别人。或者说,我没有觉得有谁有必要在什么事情上面欺瞒我,糊弄我,毕竟我也从不欺骗他们。
我在初中时期,曾有过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我们无话不谈,连周千澍都为此有点嫉妒,你怎么会和别人走得那么近?我说哥,那不是别人,那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他人很好的,对我也很好,当然了,哥你在我心里还是第一名。
要好的朋友对我无话不说,甚至把他窘迫的家境也都如实相告了,包括他夏天总是要洗冷水澡,因为交不起电费和水费,以及他总是不吃早餐,因为他要把吃的留给他常年卧病在床的奶奶。
我一有机会就偷偷把他带回家里,让他用我们家的浴室和热水,早餐也是能多带一点就多带一点,为的是能够分一大半给他吃。我没把这些告诉陈女士,我能想得到她一定会翻一个白眼,说,周难知,你又在多管闲事了。
可是这怎么能算多管闲事呢,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啊。
一次期末考后,我去找他聊考试内容,结果他趴在桌子上哭。我急得直摇他胳膊,问他你没考好吗,他摇摇头,小声说,我奶奶的病加重了,可是我没钱了,爸爸妈妈也在外地,都没回来,我也不想找他们借钱。
我把口袋里的硬币都掏出来给了他,当然我也知道那远远不够,于是我砸碎了我最金贵的储蓄罐,那里面是我从有自我意识起开始,存了好几年的压岁钱,对一个初中生来说,已经是很大的一笔积蓄了。
原本我是想攒到更多的钱,再拿去给我哥我妈买礼物,吃一顿大餐。我把钱全部放到了我最要好的朋友的掌心里,“你看这些够不够?”
他眼泪又下来了,很够了,难知,谢谢你。
我们做了个很傻的约定,如果等分化后,我是alpha,他是beta或者omega,那我就来保护他,反过来也一样。如果我们分化后属性一样,那就彼此保护。
这种不成文的约定其实毫无可信度,但我相信了很久。直到某天的体育课,我被太阳晒得不舒服,去了医务室,听到里面传出几个熟悉的声音,其中一个就是我的好朋友的。
“不是吧,周难知真有那么好骗?”
“当然了,他还把我带去他家,把他的睡衣给我,叫我赶紧洗澡,别一会被大人们发现了。”
“哈哈哈哈,天啊,好伟大好感人的友谊啊。”
“但是他真的存了好多钱啊,居然够你买个最新款的游戏机。”
我的好朋友非常得意,我给他的钱足够他用来对大家慷慨,“还有剩的呢,今天放学我请你们去吃烧烤。”
“好,你不会要带周难知去吧?”
“肯定不带了,这些事你们都要跟他保密,谁说出来,下次我就不借他玩游戏机了。”
等我回过神来,我的好朋友已经被我扯着衣领,揍得鼻青脸肿。其他人早就一哄而散了,不一会班主任就急哄哄地过来了,“周难知,不许再打架了!一会我叫家长了!”
叫家长在那会本应该是最管用的威胁,但我还是克制不住,又往对方脸上招呼了一拳。班主任抓住我的胳膊,把我一路带到办公室,让我对着墙站好,反省一下自己的错误。
陈女士赶到了,不由分说往我背上揍了几下,“周难知,你越来越有出息了,啊?还敢跟别人打架?看你那厚脸皮的样,还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是吧?”
我至今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但我也没和陈女士说来龙去脉,因为说了可能又会因为“你居然把他带回家洗澡了”“我是不是让你别多管闲事了”之类的侧重点而挨一顿全新的教训,可我已经得到教训了,以很狼狈又措手不及的姿态。
我很难再百分百地相信什么人,因为我不确定,被我全心全意相信的人会不会又准备好一场背叛等着我,让我见识自己的真心有多好糟践。谢谢,我早就见识过了,不用再给我重映了。
宋恒焉将手机递过来,我接过,但并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嗯?”
“如果你不放心,你可以看一下。”宋恒焉的语气像在提议要不要下楼去散步一样平常。“密码是我们的婚礼举办的那天。”
其实我没有很大的好奇心,但宋恒焉看起来像是要被我查岗一顿才会安心的模样,我就输了密码,点进他的通讯录随便看看。
刚一打开通讯录,我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前面还有个显眼的大写英文字母,a-难知。
甚至还在紧急联系人的那一栏。
往下翻就都是公司名称+完整姓名的格式了,我象征性划了几下,把手机还回去。
“就看完了吗?”
宋恒焉这句话听起来简直像是为我的好奇心不够重而感到失望,我有点好笑,“不用再看了,我相信你。”
美人略显失落的样子看着怪可怜的,我伸出手,捧住他的脸,犹豫片刻,轻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宋恒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我脸上发热,清了清嗓子,“好了,洗澡去吧。”
他一步三回头,好像洗个澡都成了什么生离死别,我忍俊不禁,挥挥手,“去吧,我不会因为你洗个澡就消失的。”
宋恒焉安心了,关上浴室门。
我在家里当无业游民的这段时间,我哥已经因为发烧连请了几天病假,第三天的时候,陈女士终于忍不住给我打了个电话。
彼时我正在超市里挑选阿姨做饭要用的菜,陈女士的嗓音盖过了超市里的广播,“你过来看看吧,你哥的烧一直不退,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alpha和omega都很容易由于易感期和发忄青期高烧,但beta不会,因为beta没有这些扰人的周期。医生拿着诊断单仔细说明,可能你哥是一直以来工作压力太大了,又没休息过,再加上beta虽然不太能闻到信息素,但周围的alpha和omega太多,还是会给他造成一定的精神负担的,这是长期过度劳累造成的结果。
我一进病房看到周千澍苍白的脸,心里颇不是滋味。
自从和宋恒焉结婚后,我就只顾着自己的婚后生活了,和我哥联系时也没怎么关心过他的身体,以至于他现在都这么不舒服了,我才从陈女士那里知道。
周千澍说话的音量都比平常低,“你怎么来了?”
“这话说得,我早该来了,你也不给我说一声。”我洗了手,把带来的水果放在柜子上,拿出水果刀开始削苹果。“哥,你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你要对自己好一点。”
“不是什么大事,发几天烧而已。”
“怎么能叫而已呢?”我拿起一块苹果往周千澍嘴巴上怼,“你身体本来就差,工作又那么不分日夜的,迟早会累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