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赵星澜有些不好意思地收了黄符,“池姑娘,剩下的你得去找大夫了。”
  尽管如此,池镜花已是十分感激。
  池镜花真诚致谢,随后转过身,向一直驻足在她身上的灼灼视线的源头看过去。
  又或许是她太过关注奚逢秋,所以才对他的一切相当敏锐。
  奚逢秋站在离门口的不远处,屋外阳光斜射在他的肩上,落在他衣上的枝叶阴影随风摇曳,勾出一副生动的卷轴画。
  池镜花思索几秒,走到他身前,仰脸,杏眼弯弯,露出个明媚灿烂的笑。
  “奚逢秋,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在池镜花走近之前,奚逢秋用缠在指尖的一截白丝心不在焉地翻花绳,听到她的脚步声才微微抬眸,看了一眼池镜花身后的赵星澜,目光重新落回到少女脸颊,唇边漾起个笑来。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同我说话了。”
  肯定不会啊!
  不说他是她的攻略对象,就光在危机时刻,他来救她这点,足以弥补他之前所做的事情——至少不是真的想她死。
  当然,最好是能多在意她一些。
  池镜花明白他指的是利用她引出衣服鬼一事,但现如今,这事对她来说已经翻篇了,没道理一直揪着不放。
  她假咳一声,“我不认识路嘛。”
  并非是她说谎,而且是金德镇,她只认识去过的那些地方,至于医馆,在什么地方长什么样子她全然不知。
  奚逢秋没有说话,只轻轻歪过头,耳铛划过颈侧,位于左脸的伤口在阳光的照射下愈发清晰。
  他的伤还没好全乎。
  池镜花心脏揪了一下,想要跟他一起出门的心情更加强烈,声音不自觉地软了下来。
  “拜托你了,奚逢秋,好不好?”
  下一刻,像是被什么逗乐一般,奚逢秋不由轻笑一声。
  “嗯,好。”
  虽然听着像是要跟男配逛街约会的样子,但其实这个时间点很多店铺都没开门,等他们在白鹤的带领下找到位于街尾的医馆,正好赶上老郎中开门看诊。
  见老郎中抱着沉重的门栓有些吃力,池镜花便顺手帮他抬了一下,只是手腕的伤口似乎愈发地疼了。
  “多谢姑娘帮忙。”
  今日天气很好,老郎中驼着背,留着花白的胡须,腿脚不大利索,眼睛也不大好使,看人需要眯着眼睛才能看清。
  池镜花忙摆手回“不客气”。
  老郎中抬起头,注意到池镜花手腕处的伤口,眯起眼睛打量半分钟,颤颤巍巍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二位进来吧。”
  跟随老郎中来到内堂,中药味更加明显,房间内有个长桌,桌上摆满了各种中药,墙上有一个个抽屉,抽屉里放满了各种中药,它们的名字都贴在抽屉外边。
  “嗯……让我先来号号脉。”
  老郎中让池镜花坐下,他治病的原则是:不管看什么病,首先得号脉。
  池镜花倒不反对这些,只是老郎中一直抚着胡须,表情相当凝重,让她心里很不安。
  老郎中欲言又止,“外伤倒是好治,但是你这毒……”
  池镜花秒转头,诧异问道:“什么毒?”
  老郎中也愣住了,“你莫非不知道自己中毒了?”
  什么毒啊?
  池镜花印象中只有奚逢秋曾吓唬她要给她下毒,但那并非真的。
  她下意识看向奚逢秋。
  原本站在日光耐心等候的少年正百无聊赖地用丝线翻花绳,似正在思考什么,听到二人交谈的声音,突然指尖一顿,神情愈发迷茫。
  似是想起什么,池镜花突然将袖子往上撩,看见一道已经愈合很久的伤疤。
  不会是这个吧?
  老郎中瞅了一眼,“在哪弄伤的?”
  池镜花老实回答:“墓穴。”
  “十之八|九就是这个。”
  老郎中继续悠悠道:“我们这儿的墓穴为了防止盗墓贼,都会设置暗器,而暗器大多有毒,不过年岁太久远了,究竟是何种毒得等老夫研究研究。”
  池镜花一昧不语,心里比苦瓜还苦。
  老郎中连连称奇,又问:“姑娘,这些天,你就没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
  有是有,但她只是起床时偶尔头晕目眩提不起精神,但稍作休息就会恢复,她只当睡眠不足,谁承想竟是中毒迹象。
  别人都是吐血爬不起来,她能吃能喝能睡,怎么也想不到会中毒。
  “我……”
  池镜花一个字尚未说完,眼前突然被一片黑影所笼罩,熟悉的清香钻入鼻腔。
  思忖良久,奚逢秋终于想到安抚她的办法,便化为行动,眨眼间站到她跟前,以一种近乎于抱住的姿态搂着她,隔着衣衫,右手轻轻覆上她的后背,冰凉的五指由上往下轻柔缓慢地顺下来。
  第25章 你得自己过来取我的血。……
  下过雨的空气轻盈湿润,混着中药的气味和淡雅的花香,如一层无形的泡沫浮在池镜花四周,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额头轻抵着他在心口,贴着微凉的衣料,规律的心跳一下下有力敲击她的耳膜,流入她的血管,混进她的血液。
  奚逢秋唇边噙着淡淡的笑,绕在指间轻柔的动作还在缓慢继续,一次次抚过她的后背,宛如亲密的情人安抚她的情绪。
  不过手法很是生疏。
  池镜花愣住了。
  为寻求心理上一个支撑点,她下意识想拽住他的衣裳,不过却被老郎中给打断了。
  老郎中瞟了一眼两人,扶着竹椅把手,颤颤巍巍起身。
  “姑娘,先跟老夫到里面去包扎一下伤口吧。”
  池镜花回过神指尖一顿,忙缩回手指,不由分说扯过奚逢秋的胳膊,强行将人按在椅子上。
  令他有些意外的是,过程异常顺利,奚逢秋似完全没有反抗之意。
  “等我一下,很快的。”
  少女的声音如明亮的流星般轻轻划过他的耳畔,眨眼间身影便与老郎中一块消失在他视线里。
  奚逢秋偏头垂眸望了一眼肩上的褶皱,微微震颤的长睫在日光下抖落一层金粉。
  似乎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在心中破土生芽。
  很是奇怪。
  池镜花自然不会知道这些,她正在内堂静静观察老郎中将草药捣碎而留下的药汁,然后将其铺在纱布上,再洒上粉末状的中药,最后缠在她的手腕上。
  伤口甫一被碰到,宛如正被一根根细针扎,溢出的疼痛逼得池镜花泪水在眼眶里不停打转,最后靠着咬紧牙关和几次深呼吸才勉强憋住。
  正在为池镜花包扎伤口的老郎中看见她颤抖紧握双拳,不由抬头看她一眼,虽然不曾言语,但心中对她颇为肯定,于是好意提醒。
  “他没救了。”
  池镜花一时没反应过来,直愣愣抬头望去,神色迷茫。
  “什么?”
  老郎中头也不抬,一边鼓捣手里的活儿一边解释:“他中的毒不下百种,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别想着帮他解毒了,没用的。”
  这里就三个人,池镜花一下明白他指的是奚逢秋。
  但是……中毒?
  池镜花从来只知他血肉含毒,以为是体质问题,从来没想过有可能是后天中毒所致。
  恍惚中,池镜花记起奚逢秋的母亲苗献仪逼喂他喝下的那碗汤药。
  ……莫不是毒药?
  正因为用毒药喂养长大,所以才导致他血肉有毒。
  幸好是妖怪,不然哪能活到现在!
  想到这,池镜花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不知怎地,手腕的伤口似乎没那么疼了。
  她怔怔望着某处,思绪不经意间飘远,直到老郎中替她包扎好伤口才回过神,轻声道了句“多谢”。
  老郎中瞥她一眼,低头开始收拾残局。
  “明日你过来换药,顺便来试试老夫研制的新药,不过老夫可不敢保证对你体内的毒一定有用,保不齐还有副作用,你要是害怕的话可以不试,老夫决不强求。”
  池镜花神情一滞,“如果这毒一直停留在我体内会怎样?”
  老郎中手指一顿,不动神色地抬头,花白胡须下的嘴巴抿成一条线,浑浊的眼睛向上瞟,一言不发地死死盯着她。
  什么意思已不言而喻。
  ——她会死。
  “那我明天过来。”
  池镜花怕死的很,掏出银两搁在桌上,立马被老郎中推了回来。
  “不必了,留着买点你喜欢的东西吧。”
  池镜花疑惑挠脸,有种医生对不治之症的患者说“回去想吃什么就吃吧”的感觉。
  不管如何,郎中不收钱,这对本就没什么积蓄的池镜花来说是好事。
  池镜花忙将银两收好,不忘笑着道谢:“谢谢老神医。”
  在听到“神医”二字时,老郎中指尖微动,心里高兴又得意,面上却依旧板着张脸,冷漠地扔下一句“明天早点来”便收拾药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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