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那人一瘸一拐的,扶着墙急切道:“怎么样,进展如何?”
  陈宴秋惊讶道:“大哥,你的腿怎么了?”
  蒙面人短暂地沉默了一下。
  “不该问的别问。”他咬牙切齿道。
  “哦,”陈宴秋挠挠头,模仿着电影里卧底的样子,拍拍他的肩膀,高深莫测道,“大哥请放心,我已经探得了王爷的口风,王爷说了,这次的秋闱权是一定会给王大人的。”
  “那样自然最好,”那人用鼻子哼了一声,这才满意道,“放心吧,事成之后好处少不了你的。王大人高兴了,说不定还会把你从王府中救出去……”
  陈宴秋装作很感动的样子:“多谢王大人还念着我,如今这般我就知足了。”
  “哎,都是谋生的人,”蒙面人真心实意道,“你也不容易……”
  “都是为了生活罢了。”陈宴秋也跟着他叹气。
  蒙面人再一次目送着陈宴秋走开。
  他刚转过身,一颗石子就又飞过来,直直打中他的后心。
  “嘶——”
  这次的触感更加清晰,蒙面人转过头来看着空空的巷子,气急败坏道:“谁!”
  回答他的只有嘈杂的京城大街。
  蒙面人:……
  真是见了鬼了。
  过几日,荀淮果然在早朝上宣布,今年的秋闱由王耿担任主考官、崔明玉担任副考官。
  这个安排彻底打消了王耿的疑虑。
  朝中人人皆知,崔明玉是荀淮的心腹,让崔明玉做王耿的副手,必是荀淮为了制衡而采取的安排。
  他摸摸自己脸上鼓起的脸颊肉,得意地笑了笑。
  若是事情顺利,他就能在这一届秋闱里获得许多好处,巩固自己的朝中势力。
  说不定又能得一个为他效力的“状元郎”。
  处暑过后,天气便很快凉了下来,秋意也逐渐在整个京都蔓延,满城尽开黄金甲。
  王府里那棵巨大的银杏树此时也是全数黄了叶子,被那秋风一吹,叶子便簌簌落下,在王府的院子里铺了满地。
  “夫君,这银杏叶真好看,”陈宴秋捡了一片去给荀淮看,“你看,这个形状好标致。”
  荀淮此时正在看崔明玉写给他的信,闻言抬头看了一会儿道:“嗯,确实。”
  陈宴秋把那银杏叶在手中转了转:“只是这每天也落得太多了,会不会没几天就落完啊?”
  他觉得有点可惜。
  “四季轮转的天时规律罢了。”荀淮提笔写着东西,笑着答道,“银杏长寿,这银杏树为夫小时候就在了,明年还会长叶子的,到时候再看便是。”
  荀淮身子不好,有些怕冷,已经披上了厚厚的袍子。
  他说了两句话,就觉得嗓子有点不舒服,小声咳嗽起来。
  荀淮一咳嗽,陈宴秋就把其他事情全抛在了脑后。他起身去把透风的房门关上,担忧道:“你前几日就犯了咳疾,今天有好些吗?”
  “好多了,”荀淮对他笑笑,“秋日里就是容易犯病,不是什么大事,你别担心。”
  陈宴秋瘪着嘴看他:“怎么可能不担心……”
  这些天老赵看见他就要念叨,他都被念怕了!
  随着秋闱的时间越来越近,京城里也热闹了起来。
  无数读书人从大梁全国各地跋涉千里,风尘仆仆地赶过来。京城的客栈酒楼被这些读书人住得满满当当,卖笔、卖书、卖墨的小摊逐渐多了起来,时不时就能见到几个书生在茶馆里谈天说地、讲古论今。
  他们正是年少时,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陈宴秋很喜欢凑这热闹,这几日荀淮没空陪他,他便老是往这酒楼茶馆跑,去听那些书生叽叽喳喳地讨论治国之策。
  很快,便到了放榜那日。
  长安街外,翘首以盼的书生们将张榜处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每一个都使劲垫着脚尖往里头张望。
  他们紧张地讨论着:
  “你心里有把握吗?”
  “说不准啊,今年的考题其实有点难,哎呀我这手都在抖呢……”
  “要不你先帮我看,我不敢看……”
  不仅是他们,张榜处旁边的酒楼里也围满了看热闹的京城百姓,他们一个个都趴在酒楼的围栏门口,兴奋地窃窃私语。有人还在街边卖起了瓜子。
  陈宴秋也不例外。
  街边有一处酒楼在王府的名下,在自家酒楼里,陈宴秋自然不用与旁人挤。他一边啃着个果子,一边对旁边的霖阳惊叹:“霖阳,这放榜好热闹啊!”
  今日早晨,陈宴秋说什么都要来看看放榜的情形,荀淮说怕陈宴秋出事,让霖阳扮作陈宴秋的小厮,跟在陈宴秋的身边。
  霖阳年岁也不大,从小做王爷的影卫,鲜少能见到这么有人气儿的场景,也眼睛发亮道:“是啊……”
  “诶诶诶,快看,张榜的人来了!!”
  陈宴秋与霖阳都使劲够着身子往下看,只见几个身穿文官袍的礼部官员拿着张桂榜施施然走过来,那些考生自觉给这几人让了条道。
  等桂榜张贴完毕,一群人蜂拥而上,全都拼命梗着脑袋,在那皇榜上找寻着自己的名字。
  一时间,兴奋的叫喊、失望的痛苦、惊喜的大笑此起彼伏。
  陈宴秋啧啧称奇:这跟高考查分真的没什么区别,几家欢喜几家忧啊。
  那天晚上,陈宴秋问荀淮:“这都放榜了,夫君你怎么还不收拾王耿那老头?”
  在这样下去不久让他得逞了吗?
  “不急,”荀淮去撩陈宴秋的头发,懒洋洋道,“这才是计划的第一步。”
  “这盘棋,才刚刚开始。”荀淮道。
  陈宴秋本不知荀淮这是什么意思,荀淮只神神秘秘地让他等着,让陈宴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过很快,陈宴秋就知晓了答案。
  这天清晨,陈宴秋被一阵鼓声惊醒。
  那鼓声沉闷而厚重,节奏时快时慢,一重一轻,混乱无章,击鼓的人似乎只是凭着力气敲打,毫无章法。
  身边的荀淮立刻睁开眼睛起身。
  陈宴秋有些紧张地去拉荀淮道的手:“夫君,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荀淮安抚地摸摸陈宴秋的头,“只是终于等到收割的时候了。”
  陈宴秋疑惑地眨眨眼,听见房间外的下人们都惊呼道:“是鸣冤鼓!有人敲了鸣冤鼓!”
  第22章 击鼓鸣冤
  大梁开国皇帝是贫民出身,早年间受尽了冤屈,性命难保,这才揭竿而起征战天下,得了这帝位。
  因此,他立下规矩:凡此之后,大梁皇室都必须在皇宫门口立下鸣冤鼓,无论是何种身份,只要敲鼓便可状告王公将相,直达天听。
  然而,只要敲了这鼓,就等同于暴露了自己的身份,间接把那些王公将相都得罪了个透。
  若是被状告的人最后没有受到惩罚,代价难以想象。
  因此,虽然鸣冤鼓立在这,除非有血海深仇,鲜少有人会去敲。
  若是认真算起来,真正靠此成功申冤的,可能也没几个。
  厚重沉闷的鼓声响彻京城上空,惊起千层浪。不少百姓都打开窗户上了街,跑去皇宫门口凑热闹。
  而陈宴秋也跟着荀淮,迅速来到了皇城门口。
  这是陈宴秋这辈子都无法再忘记的情景。
  一群身着白衣的读书人端正地跪着,腰杆挺得笔直,雪白的发带猎猎而飞,描摹出风的影子。
  他们的衣袂随风漫卷,翻飞出海浪的形状。
  考生们目光坚毅地捧着一本书册,望着皇宫大门的方向。而为首的那名读书人身长玉立地站着,手上紧紧握着鼓槌,像是一块竖直的玉。
  见四周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他扬起手,重重敲打起鼓面,声音因激动而显得有些嘶哑。
  “咚!”
  “草民陈冉击鼓鸣冤,于今状告秋闱主考官王耿王大人滥用私权,调换考卷,录取不公!”
  “咚!”
  “我等寒窗苦读数年,却因贼子私心毁于一旦!此恨难解,此意难平!”
  “咚!”
  “还请皇上明察!还我等一个公道!”
  “请皇上明察!”陈冉说完,那些在底下跪着的读书人们纷纷呐喊道,“还我等一个公道!”
  声震如雷,一浪卷着一浪,看得旁边的人们都呆了,纷纷议论起来:
  “这是怎么了?怎么就说王大人包庇了?这可是重罪啊……”
  “都击鸣冤鼓了,这事儿可做不得假。若是真的的话,那可就造孽了哦!!”
  “放榜这才没多久,怎么就出了这档子事儿……”
  “诶诶,你们快看,是王府的马车!”
  “王爷驾到!”
  荀淮与陈宴秋下了马车,围观的群众们纷纷跪下行礼,目光却是控制不住地望荀淮身上飘,都好奇着荀淮会如何处理此事。
  其实陈宴秋也很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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