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季铃兰穿着一身裁剪精良、布料昂贵的曲裾深衣,勾勒出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她仪态万千地坐在以往和司妙真一起饮酒的凉亭里。
  下人们陆续将酒菜摆了满桌。
  司妙真邀请了这位嫂子共饮很多次,很不容易地让季铃兰没有那么讨厌她,好感度达到了负五十。唯独这一次是季铃兰主动约她的,并且司妙真还端了一下自己大将军的架子,好几次都用公务繁忙推辞了,感觉逗弄得差不多了才应约前来。
  司妙真心里门清,面上却要装成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嫂嫂找我何事?”
  季铃兰抿唇微笑,摇头不语,只是抬手替司妙真斟了一杯酒。
  司妙真眼神在那张容颜与酒杯间巡视了一下,嗅了嗅,感觉没毒才饮下。这段时间以来,不仅季铃兰有了改变。
  她也有,比如酒量变好了。
  这时候,季铃兰才慢悠悠开口:“这酒味道不错吧,是千竹阁自己酿的红颜笑。”
  “前些日子,那里的杜三娘才送了我一坛。”
  杜三娘不是别人,正是千竹阁那被一刀封喉惨死的老鸨。季铃兰是千竹阁的常客,自然也是熟识。
  “往后,这样好的酒,怕是再也喝不到了。”季铃兰眉眼间笼罩着层让人看不透喜怒的薄雾。
  似乎整个人近在眼前,又触碰不到。
  司妙真不为所动地替自己又倒了杯,抿了一口。实际上,酒液仅仅只碰了唇瓣,并未入喉。她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这红颜笑不及柳林酒万分之一,名字也取得艳俗,根本不值得嫂嫂上心。”
  季铃兰面上不动声色,偏偏藏在袖子里的手都攥紧了,身体几不可查地发颤。
  系统:【宿主是想将她气死么?】
  司妙真将酒杯放下,心中平静如水地回应系统道:‘你懂什么,这是我得到一个人的手段。她不是喜欢霸道的吗?我可以比赫连逸霸道百倍,用我的王霸之气迷倒她。’
  系统不是很懂,但它还是提醒了司妙真不要玩脱了,如今好不容易上涨的好感度又在哐哐直掉。
  季铃兰本来不是什么直接的性子,偏偏司妙真装聋作哑似的不主动提,她便开门见山道:“千竹阁与将军无冤无仇,嫂嫂平日里也只能去那里打发打发时间。将军到底为何要痛下杀手?”
  司妙真眉头一挑:“原来嫂嫂是记挂着此事愁眉不展,倒是没想到嫂嫂的消息这么灵通。那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千竹阁窝藏奸细的事吧?”
  季铃兰对司妙真的态度很生疏,连名字都不叫了:“空口无凭,将军可有什么证据?”
  “我身居大将军之位,出手自然有所根据,哪能随便胡来。”司妙真八风不动,出口笃定,很有信服力。
  是啊,大将军要做什么,又为什么要一五一十清楚告诉别人?
  “总之,在奸细没抓到之前,是不可能解封的。嫂嫂也要小心点,外面人员龙蛇混杂,要警惕危险。”
  她又多说了几句,从季铃兰的表情上看不出什么,但司妙真知道,对方心里的不快已经消散大半。
  “放心吧,我知道嫂嫂喜欢千竹阁,跟里面好多人都有感情。等端午节后,我跟陛下禀明,看能不能从宽处理。”
  司妙真提到端午,季铃兰的注意力也被转移,心中开始产生了些期待,心情也没那么差劲了。
  好声好气又陪着季铃兰说了话,还非常自然地将人扯着不放,用自己那双熠熠生辉的凤眸自下而上盯着错愕而有些不自然的嫂子,扯着人袖子假装喝醉,蹭来蹭去撒娇。
  季铃兰的身体从僵硬恢复到柔软之后,司妙真就知道——至少季铃兰不排斥她。
  等这位多疑的嫂子离开后,那伪装出来的醉意烟消云散,司妙真才松了一口气。一切都还在她的掌握之中。
  这下她也不用心焦季铃兰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被其他人拐跑了。想到这点,司妙真的心情就颇好。
  不对,虽然季铃兰不会去不三不四的地方了,但总会有不三不四的人缠上她的。
  之前交代副将办的另外一件事,鉴于现在副将还在养伤,还不能下手,看来只能她自己亲自去了。
  司妙真的手指在桌面轻点,眼眸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如果不能现在将敌人扼杀在摇篮里,等日后对方茁壮成长,只会越来越棘手。
  夜里,她换上夜行衣,将一张纯黑色面具覆盖在脸上,手中匕首在烛火的映照下泛出冷光。
  准备完,她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将军府,无一人察觉。
  第8章 生死一线
  京城内最顶尖的客栈,天字号客房更是别有洞天,装饰得独具匠心。墙壁上挂着细腻的丝绸帷幔,床头摆放着软垫,铺着柔软的锦被。窗外竹影婆娑,将自然之美巧妙融入室内,让人仿佛置身于世外桃源。
  赫连逸正坐在圆桌旁吃着东西,另一人则双膝跪在一旁。
  “查清楚了?”赫连逸说完,端起酒碗一口气喝了大半碗,颇为豪迈。
  被问到的贴身侍从不敢有半点隐瞒。这几天为了调查的事,他连觉都没怎么睡,顶着乌黑的眼眶连忙回答道:“主人,都已经查清楚了。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在京城声名狼藉的季铃兰。”
  听仆从这么说,赫连逸放下碗筷,剑眉聚拢,过了会儿才摆手:“继续。”
  仆从头都不敢抬,将自己打听来的一五一十如数禀报。
  “季铃兰是青国的长公主,青国第一美人,皇帝的同胞妹妹。两年前,她自己跟皇帝请婚,降下圣旨,嫁给了将军府的司锦之。”
  “这司锦之便是如今新上任的大将军司妙真的亲哥哥,已过而立之年,几次乡试不过,未曾中举。一无官职,二无武功,三无才干,实属废人一个。季铃兰嫁给他完全是属于下嫁,这其中缘由小的还没查到,只是猜测或许是因为这样的废人比较好拿捏?”
  在房顶上掀开瓦片偷看的司妙真听着这一口一个“废人”,心里一阵鬼火冒。司锦之再怎么都是她哥,而且司锦之秉性温良,虽然缺乏天赋,但在学业上极为努力,已经超越大多数人。
  她后知后觉地想,难不成司家是把天赋点全点武力值上了?导致一家三口肚子里都没几点墨水。如果司锦之能想清楚这点,悬崖勒马,弃文从武,没准会比现在的成就高很多。
  更让司妙真不爽的是,赫连逸竟然笑出了声。只是很快,随着仆从继续说下去的话,脸色就乌云密布了。
  “季铃兰和司锦之二人夫妻感情不合,一直都是分院睡。那季铃兰耐不住寂寞,便时常去风月场所流连,整日醉生梦死,给司锦之不知道戴了多少绿帽子。正因为这样,季铃兰因为不守妇道才会臭名昭著。”
  赫连逸脸色阴沉,吓得仆人大气都不敢出。他冷笑一声,才缓缓开口:“说到底还是司锦之废物,没有魅力留住季铃兰的心。不过这对于我而言却是好事,如果她心里有人,我还得多费些功夫。”
  赫连逸对季铃兰势在必夺,连常年跟随的仆人都看出了男人的执着。但他还是小心翼翼道:“可主人,季铃兰已经婚配,不是良人,恐怕配不上殿下啊。”
  按照西且弥国的风俗,能上太子赫连逸床榻的,都必须是完璧之身,不干净的女子都必然是要被绞死的。
  赫连逸知道仆人是为他着想,倒没责怪多话,只是冷声反驳道:“你懂什么,处子青涩,哪里有**的韵味。难怪一见她,便感觉与众不同,别有风情。”
  仆从默默把头往地板上贴,生怕表情透出让太子殿下不悦的东西。
  还在房顶上蹲着的司妙真咬紧了后槽牙,心里狠狠。
  ‘说变态都是抬举他了!’
  而且,司妙真很清楚,季铃兰根本从来没有与司锦之同房,去千竹阁也不过是过酒瘾,没做什么别的。坊间的流言蜚语都是假的,季铃兰本人也任凭这些人污蔑,不在乎名声。
  偏偏赫连逸信了,还说什么韵味……完全是凭空幻想。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一见她’,这也就是说,在司妙真不知道的时候,这两人或许已经见过面了。只是赫连逸既然还在费功夫去查,也就说明这两人接触还不深。
  季铃兰并没有告诉他太多东西,两人的感情线或许还没发展起来。
  等仆从退下,司妙真安静地等待最合适的时机。
  她就如同蛰伏着的猎手,一动不动,即使身体已经麻木也不移动分毫,直到猎物露出弱点的时候才有所动作。
  赫连逸在昏暗的房间里沉睡,发出清浅的呼吸声,许久都没动弹。司妙真的脚步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将匕首刺向赫连逸的左心房。男人原本紧闭的双眼刷地睁开。
  ……
  司妙真强行撑着站直身体,后背被划出一道巨大的刀伤,正在往外渗血。因为穿着夜行衣,加上本就浸在浓稠的化不开的夜里,倒不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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