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烟织,你以前受过箭伤吗?”程若鱼咽下一口饭,忽然想起这件事来。刚刚她替烟织上药时,在她背心处看见一道分外熟悉的疤,一看就时隔久远,疤痕的颜色有些暗沉。
仇烟织一顿,点了点头。箭伤的特征十分明显,而那处疤痕又那么狰狞,她方才就知道鱼儿肯定能看见。
见仇烟织肯定的点头,程若鱼怅然问道:“那你的心疾也是它造成的吗?”
答案自然是显而易见的。
真的好可惜啊,程若鱼在内心感叹,下意识的挺了挺腰背。嗫嚅了下,她并没有开口告诉仇烟织一件事,那就是她的背心处原本也有一道与她极为相似的疤痕。
那道疤小时候伤刚好时她还见过,初次见时吓的不清,还为此闷闷不乐过一段时间。后来姑姑为了哄她,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罐祛疤药,抹了半年,真将那疤渐渐消去了,如今再看也只能看见一些浅印。
如此严重的伤疤必伴随着足以改变人生的祸事,她不能在此事上做过多停留,以免唤起烟织不好的记忆。
于是岔开了话题,程若鱼兀自想着,如果烟织想要的话,或许自己还能再找姑姑求一些膏药的。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闲篇,刚刚吃饱放下筷子没多久,程若鱼就又有些眼皮打架了,撑着脑袋伏在已被收拾好的桌子上,看着仇烟织低头翻书页。
烟织说刚吃完饭就躺下不好,得干点什么消消食,于是她去寻了两本书和笔墨纸砚,烛台一燃,就手不释卷了。
还有一本书在程若鱼下巴处搁着,看了没两页她就呵欠连连,更加困倦了。神情恹恹的趴着,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程若鱼撑着眼看了下仇烟织的样子,她那么认真,衬得自己也太不学无术了。于是决意为自己找些事情做,伸手取过纸笔,开始写写画画。
她这边打的火热,仇烟织过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好奇的凑过去打量。程若鱼见有一道阴影投射过来,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了纸。
“怎么?是写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仇烟织挑了挑眉,探究的询问道。
她一出声,程若鱼才如梦初醒,低声嘟嘟了两句什么,大大方方的挪开了手,笑着摸了摸鼻子:“没有没有,你随便看。”
于是仇烟织真的放下书,取过了她的墨宝。摆正一看,却是的的确确被惊艳了一下。没想到程若鱼看起来一副迷迷糊糊,对功课苦大仇深的样子,字却写的十分不错。
端正的簪花小楷,一撇一捺里却透着劲气和锋芒,已经初具自己的风格了。
“怎么样,我的字不赖吧?”程若鱼紧盯着她,见她眼里明明白白毫不掩饰的欣赏,忍不住问她,语气里透着几分自得。
虽然她确实不喜欢看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写出来的书,但是年少时每日的摹字练习她可从不曾放松过。
“嗯,可圈可点。”仇烟织点头,将纸重新铺回她面前:“再多写几个。”
程若鱼迷惑的眨了眨眼,不过依然继续提笔准备写,方才她只写了几遍自己的名字,然后在旁边瞎涂了几个花花草草。仇烟织忽然让她写,她还一时想不起来写什么好。
于是想了想,在纸上写了个仇烟织。停顿一下看了看她,程若鱼忽然有点小紧张,又提笔写了个严修,接着写了将棋营。
仇烟织在对面看了一会儿,笑着将纸抽走,卷起来打了一下她的头,道:“你这是在点兵点将吗?净写些名字。”
程若鱼笑笑,刚想抬手去摸头,却被仇烟织一把捏住了手腕,松垮的袖子滑下去,露出一大截白净的小臂。
“也不看看自己的手,还敢往头发上蹭。”仇烟织早就发现她变成了只小黑猫,起码脸和爪子都黑了,不过本来还不准备告诉她,这下不告诉不行了。
程若鱼连忙低头看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墨汁,黑漆漆一片。心中顿生一股不详的预感,程若鱼立马跑去镜子前一看,脸果然也遭了殃。
忍不住哀怨叫道:“烟织!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
远处如木桩般站岗的卒子被黑夜中这不算大的声音微震了一下,依旧目不斜视,但内心却在暗自波澜。
今天掌棋人的房间这是怎么了?
好不容易洗干净脸上的墨汁,一番折腾之下,程若鱼终于如愿的躺上了床。不过现在倒是不再困倦,反而莫名有一种兴奋感。
如果她曾有这种体验的话就能知道,这就是年少时被母亲批准去友人家过夜时的那种既激动又忐忑的心情。
她要和烟织一床被子了,因为方才在床上替她上药时有不少水都滴到了程若鱼那侧,被褥都湿了许多处,眼看是睡不成了。
有些为难的拎着被子看向仇烟织,程若鱼道:“烟织,要不我打个地铺吧?”
仇烟织一如刚才,将外衫挂在架上,从容的进入了床的内侧,继而侧目看向她,拍了拍自己的被子:“你晚上若是蹬着我,我会将你赶下去的。”
程若鱼嘿嘿一笑,将桌上的油灯吹熄,挂好外套,也乖乖钻进了仇烟织的被窝里。
刚熄灯眼睛尚未适应黑暗,程若鱼小心摸索了半天,生怕将她踩到,半晌才在她身边躺下,侧身躺着乖乖的一动也不动了。
二人都是纤长的身形,烟织的床也不小,躺在同一个被窝里,两人相背侧身而睡,谁也没有碰到谁。
程若鱼的心脏跳的有些微快,一种难以言喻的心安与兴奋在她体内蔓延。在她的记忆中,她从未和任何一个人如此亲密的睡在一张床上过。
虽然白日里二人也是同塌而眠,但现在又不一样,现在是同衾而眠诶!这二者怎么说也是有些不同的。
程若鱼想,且幸而她们都是女子,亲密些也无妨,不然要是让姑姑知道了,自己非得被打断腿不可。唔,也不对,估计若是姑姑知道和她同衾的女子是仇烟织的话,恐怕不光打断腿那么简单了……
胡思乱想着,程若鱼终究是困意涌上心头,不知不觉睡去,放松的身体也向后倒了下去,到了仇烟织身侧。
仇烟织睁开眼,眼神依旧无比清明。轻轻吐了口气,感受着手边传来的热度,仇烟织的手无意识的在热源上蹭了蹭,复又合上了眼睛。
夜色浓重,树上本就掉的不剩多少的落叶继续飘荡而下,落在地上没有半分声响。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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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温馨日常结束啦~收藏竟然有50了哈哈哈,开心^_^
第28章岐山
第二日一早,小太监高平到将棋营传了齐焱的口谕,召程若鱼即刻入宫面圣。
昨日和仇烟织商谈时就猜到今日会有这么一着,二人今天不约而同的早早起床,高平来时,程若鱼的早饭都快吃罢了。
“臣领旨。”程若鱼站起身,冲仇烟织点了点头,转身从大门走出去,脖颈间的红绳掩在衣领下若隐若现。
含元殿
程若鱼到时,殿内的氛围有些微妙。齐焱坐在椅子上,四平八稳的看着手里的奏折。而案前正笔直跪着一个人,是程兮。
心下一拧,程若鱼也走到程兮身边跪了下来,拜道:“陛下,您找我?”微微扭头看了一眼程兮,但程兮目不斜视的低头看着膝下。
齐焱放下手里的奏折,抬眼看向她,点点头,继而问道:“伤势如何?”
暗地里小小嘀咕了一声,您事先不知道我的伤势不也这么快就召见我了吗?嘴里却是安分的如实回答:“陛下放下,臣无大碍!”
今早起来背后的疼痛就去了大半,不用说,一切当然要归功于仇烟织的上好伤药。
“那就好,朕有一件事交给你做。”齐焱看了一眼立在岸边的小太监,小太监立马领会到了他的意思,下去呈了个长木盒到他案上。
程若鱼有些好奇的将视线落到了木盒上,红漆的檀木,这木盒一看就不是凡品,用来盛她的青光剑才是顶顶好。
想罢,她这才忆起自己的青光在玉真坊被齐焱弄断了,顿时眨了下眼,将视线转移到齐焱身上。
齐焱已站起来走到案前,两袖一甩,将木盒端了起来,递到程若鱼面前,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程若鱼抬头望着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动作。齐焱朝盒子努努首:“不打开瞧瞧?”
犹豫了一下,有一种莫名的直觉,程若鱼带着丝惊喜掀开了木盒,果不其然,里面装着的正是那把熟悉的剑。
“我的青光剑!”程若鱼欣喜出声,惹得旁边的程兮也抬头投来了目光。程若鱼将青光剑拿出来细细端详,感觉和之前的一模一样,一弹剑身,就能听见清脆的铮鸣,甚至比以前要更有生命力。
“这是朕找人重铸的,比之前那把更为锋利。”齐焱将盒子搁到地上,看着程若鱼的惊喜模样,轻笑一声:“这把剑,执剑人可要好好利用。”
“执剑人?”程若鱼对青光爱不释手,但听见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称呼,不由得抬头看向他,她不是已经被贬为庶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