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却不料刚刚从房橼那侧摸过来,程若鱼竟然在屋顶上发现了一个和她一般模样的檐上君子。
  惊讶的凝视望了望,程若鱼发现那人就是那天晚上在郑府遇见的那个黑衣男子!只是他此时也趴在顶上,掀了张瓦片在窥些什么,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
  这还真是冤家路窄,他到底是什么人,不管在哪儿都能遇上。
  拾起一块极小的瓦砾掷了过去,落在他身上几乎没有任何重量,但他仍然机敏的察觉到了,猛的将瓦片一盖,向这边看过来。
  程若鱼得意洋洋的冲她扬了下剑,似乎在证明身份,怎么样?你看我还活着吧。
  那人看见她好似很惊讶,在原地僵了一下,立马翻过屋檐落在了别地,程若鱼刚想起身去追,却发现巡逻的卒子马上就要行过来了,只能无奈的又重新帖了回去。
  那人诡计多端,知道自己此番肯定是追不上了,倒不如作罢,先看看他之前是在窥探些什么。
  于是也掀了一块瓦片,里面昏黄的灯光立马泄了出来,程若鱼贴着眼往下看,只看见寻常的装饰,还有一个华服少年正趴在桌边休息。
  程若鱼有些奇怪,心道这有什么好看的?刚想将瓦片合上,却瞥见一位老公公端着托盘行到了少年面前。
  这个老公公他是认识的,正是在仇子梁身边伺候的一人,仇子梁应该颇为信任他,不少场合都会带他。
  想看看是什么事会让他出马,程若鱼于是继续趴着看,却不料越看越心惊,到最后竟是出了一身冷汗。
  那个和老公公一番推诿,又捂着肚腹喊痛的少年,竟然是鞍王殿下!而且他此时看起来脸色极差,倒在地上一副快要不行了的样子。
  鞍王是齐焱刚成年的幼弟,平日里深居简出,程若鱼记得自己只是在小时候见过他一次,一晃这么多年不见完全认不出来了。
  可是鞍王怎么会在将棋营?而且看这种状态,应该是沦为阶下囚了。
  程若鱼大脑飞速运转着,忽然联想到白日里听见那妇人的一句八卦之言,莫非是陛下出了什么事,仇子梁要让鞍王顶替?还是他想以鞍王为迫,逼陛下做什么事?
  那公公已经走了,底下鞍王传来的痛吟越来越弱,再不采取行动,程若鱼觉得他可能就快不行了。
  从屋顶上坐起,程若鱼一身的冷汗被夜风迎面一吹,瞬间冷的她打了个寒战,将她给吹醒了。
  从这处往四周看,将棋营就好像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而她正坐在这怪物的嘴边,一个人她倒是不惧,但再带着一个半死不活的鞍王,她没把握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将他带出去。
  咬了咬牙,她想起出宫前程兮的千叮咛万嘱咐,她给姑姑添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是不是确实应该好好听她的话,先回去叫人,从长计议。
  摇摆不定间,程若鱼又凑近听了听,发现底下鞍王已经没了动静,好像已经晕死过去。
  瞬间做出决定,没时间了,他挺不了多久了,若是等她叫人来,估计一切都晚了,能不能成,干了再说。
  不再犹豫,程若鱼合上瓦片,沿着墙沿滑下,观察了一下屋内,确定确实没有旁人在,开门溜了进去。
  将鞍王扶了起来,程若鱼摇了摇他的肩:“殿下!鞍王殿下!臣是来救你的。”
  鞍王嘴唇惨白,被她强行晃醒,却仍然有些意识不清,但好在还算配合,被程若鱼掺起来,乖顺的跟着她走了。
  一大半的重量都倚在了她身上,程若鱼扶着鞍王,走的有些艰难,警惕着巡逻而过的卒子,程若鱼咬咬牙,带他拐进了一条小路,那小路是一条连廊,四周种着瀑布似垂着的藤萝,灯影绰约还是能起到一番遮挡的效用。
  好不容易拖着他走完那条连廊,程若鱼累的满头大汗,如释重负的扯了下嘴角,但一个笑容还没完全成型,程若鱼就听见一些声音在向他们靠近。
  “那边什么声音?过去看看!”
  第19章出府
  程若鱼呼吸一滞,脊背瞬间绷了起来,下意识的握紧了腰间的剑。
  怎么办?一旦被发现,她们肯定会重新身陷囹圄,自己如何倒是无妨,但鞍王殿下可能会比之前更惨,甚至丢了性命。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程若鱼心如擂鼓,望着肩旁仍旧昏昏沉沉的鞍王,将手放在了剑柄上,不管了,死到临头了也得拼一把!
  但手中剑还未出鞘,就被一只从斜后里插来的手按住了,几乎是瞬间,程若鱼绷紧的脊背塌了下来,重重的松了口气。
  夜风携着熟悉的冷香笼罩了她,几乎是一瞬间她就识出了手的主人。
  她简直是傻了,被鞍王这个茬一打,都忘了自己今夜来此的目的是过来寻烟织的,早知道就该去找烟织求援了!
  “干的不错,辛苦了。”
  不知何时出现在程若鱼身后的仇烟织约过了她,在卒子即将踏上连廊之时出现在了廊口,披着披风提着灯笼,淡淡夸赞那些巡逻的卒子。
  在将棋营中除了仇子梁,自然是掌棋人最有威严,卒子们一看眼前人居然是自家小姐,还罕见的被小姐金口所夸,一时间连困乏都扫了个干净,齐齐向她行了个礼,又走回原本的巡逻路线上去了。
  目送他们离开,仇烟织深吐口气,转过来看向程若鱼,平静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好险!烟织,我又欠你人情了,鞍王殿下病的很重,你能帮帮我们吗?”程若鱼原本狂跳的心看见她就安定了下来,只余满怀欢喜。
  “原来你还知道怕?”仇烟织扫了她一眼,将左手所提的灯笼换到右手,淡道:“这位女侠夜闯将棋营,劫了我的人,竟还想着让我带你出去吗?”
  程若鱼僵在原地,立马感觉似有一盆凉水,将她从头浇到底,寒意又直直从脚底涌了上来。是了,最近她与烟织的私交越来越好,好的她都快要忘记她是掌棋人,她其实姓仇了。
  站在她的角度看,自己的朋友闯进了她的地盘劫走了人,还理所当然的求她帮忙,实在是太过大为不惭了。
  “烟织!算我求你了,鞍王殿下真的快不行了,你们私自扣押他不说,连他的死活都不管了吗?”程若鱼又急又怒,哀哀的扯住仇烟织的袖子求她。
  仇烟织看了鞍王一眼,他意识模糊,嘴唇发紫,眼角发青,看起来确实不太行了,又看了程若鱼一眼,轻轻扯回衣袖,转身道:“跟我来。”
  程若鱼大喜过望,连忙拖着鞍王紧跟在仇烟织身后,巧妙的避开了各处岗哨和巡士,七弯八绕的绕到了后宅某处。
  鞍王年纪不大,体格却也不小,他现在昏昏沉沉的不免又沉上了几分,程若鱼一路将他架着,累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烟、烟织,我们到了吗?”擦了下额头的汗,程若鱼发现仇烟织在一处走廊停住了。
  仇烟织未答话,俯身将墙角处散落着的一丛丛杂草拨开,不知扣了何处,将一块木板掀了起来,底下竟是个黑漆漆的洞口。
  “从这里下去一直走,到尽头左拐就能出去了。”仇烟织将木板固定好,转过头来看向二人,伸出两根手指。
  “你们二人,只能走一个。”
  白皙修长的手指,此时落在程若鱼眼里,就像两只利箭,望着仇烟织毫无波澜的表情和十分冷漠的眼神,程若鱼心底莫名涌上十足的委屈。
  明明昨天去找她吃面的时候还那么温柔可人,怎么今天再见就好像变成了形同陌路呢?虽然自己又半夜闯进了将棋营,但初衷明明是为了见烟织的,要不是她们擅自绑了鞍王,她也不至于铤而走险。
  “那我留下,你放鞍王殿下走吧!”程若鱼瘪了瘪嘴,说的却是真诚。
  “为了忠义,你却是可以连性命都不顾了?”仇烟织看着她,眼神有了波澜,似乎是再度被她那种傻而真挚的忠诚震慑到了。
  程若鱼没有说话,而是用坚定的眼神给了她回答。
  仇烟织深吐口气,往旁边让了一身的距离,别开了脸道:“你们走吧,趁我还没改变主意。”
  程若鱼如释重负,但转瞬却因为另一件事揪起了心,若不是鞍王病重无法行动,她是真的想要留下的,否则鞍王不翼而飞,烟织如何交差?
  “那你呢?”她也不想让朋友陷入危险境地。
  仇烟织一愣,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又飞快的挪开了目光,冷静道:“不用管我,我死不了。”
  咬了咬牙,程若鱼先将鞍王放了下去,转身自己也跳了下去,仰头对烟织道:“保重!”事到如今,她相信烟织的能力。
  等她们行出了一段距离,仇烟织才姗姗将木板合上,将杂草重新复原,那块地方看上去像是和原来一模一样。
  凝视着脚下那处久久未动,仇烟织蜷了蜷手指,将它们尽数收进了袖子里。抬头望向廊外的天空,夜色深沉,近来的天气真是越发冷了。
  “这小杂鱼有什么好的,值得你为她筹谋这么多。”严修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廊边,倚着房柱子,甚是不解的问烟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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