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可我是来报私仇的,为什么一定要有证据?”我怜悯地看着他,好心地向他解释道:“我就是来杀你的,不需要任何证据。”
  “如果非要说的话......”
  我对古海中再次生出的漩涡挥了挥手,看着「丹恒」从中走出,向我点头示意道:“都安置好了。”
  “原来他说的持明内应是你......”风浣面色惨白地看着「丹恒」。
  紧接着,一直连通着的玉兆中传出「刃」的声音,“十王司的人就快到了。”
  “我主张,我举证。”我心情大好地看着风浣,不等他再开口便直接挥出阵刀——不留半分余地的,“而在那之前,你不会再有开口的机会了。”
  景元甚至没有任何一个想要阻止我的举止动作,只神色暗淡地看着鳞渊境的一切。
  他像是将一切都揽入了眸中,又像是将一切都散出在云外。
  ......我不敢跟他的视线有半分的接触,只能向距离最近的「丹恒」没话找话道:“比我想象中要久很多啊。”
  “各有不同的信件确实有些麻烦,更何况还有字迹问题。”「丹恒」解释着,又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别有负担,这样的一个人还不如丰饶孽物有用,至少它们还能给掉点材料,这家伙可什么都不给的。”
  “你说的对。”我深以为然地赞同着,又以好奇的语气问道,“你都下去一圈了,没顺带从他那里捞点出来?”
  「丹恒」沉默一瞬,像是才刚发觉还可以有这种思路般深沉道:“下次我会记得的。”
  “你们说,他会不会没死透啊?”「彦卿」用剑尖戳了戳地上的尸体,复而用力向下,在风浣身上捅出一道新口子,“不补刀总觉得有些不安,这样就放心多了。”
  说完,他又看向那两名不知所措的护卫,冷声道,“将军,这两个人要处理掉吗?”
  “你觉得呢?”我示意性地向百川看去,“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这是最后的机会。倘若选择将这两个人处死,那就代表着自己拒绝了「景元」。
  百川紧紧抿唇,随后以恳请的语气回应道,“将军,他们只是听从风浣的命令行事,并无实际的过错,还请放他们一条生路。”
  “是吗?”「景元」刻意留下了几秒的悬念,任由那两名护卫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随后才笑道,“这是持明内务问题,我自然是无权干涉的。”
  那两名护卫这才松了口气,“多谢将军。”
  “不必谢我,这是她的决定。”「景元」向百川看去,眸中一片漠然。
  这对「景元」来说只是一个阶段的结束,但对百川而言,却只是介入持明内务的开始。
  在持明内把持了千年权利的龙师风浣显然会培养出不少死忠,至于那些人要如何处理,要怎样利用,就全都是百川的事了。
  至于百川会不会脱离掌控......至少在她于龙师这个团体中拿到一定的话语权前,她不会脱离此时唯一的支柱。
  而现在......十王司的人到了。
  第50章
  149.
  十王司的武弁匆匆赶来, 分成两队自左右穿插而过,将「景元」连同地上的尸体一并包围而起。
  这次带队前来的人是拘字部的判官——雪衣。
  “将军。”雪衣颔首向景元示意着,随即又看向包围圈内的人。
  现在毕竟有两位景元在, 为了区分, 雪衣便也循着罗浮人的称呼,叫了他一声景元先生。
  「景元」偏了偏头,提醒道:“或许称之为逃犯会更准确些。”
  “景元先生是主动进入幽囚狱的, 本就无罪无过。”雪衣公式化地说着, 而后又向景元的方向看去, “至于所谓的越狱......将军已将那批劫狱之人送到了幽囚狱受审, 证明此番劫狱确于你无关。”
  「景元」由此沉默下来。
  ......所以,景元半个时辰都未能抵达据点, 不是他被什么事给拖住了脚步, 而是他先一步为自己洗去了越狱的罪名。
  雪衣并未关注此时的气氛,只继续说了下去, “还有景元先生所检举的这位持明长老。现在证据尚不明朗, 在罪名未完全筛定前,还请景元先生不要离开罗浮。”
  他们来得利落, 去得果断, 却从始至终未曾有过半分的盘问。
  我不知道十王司的流程是否本就如此,但我知道, 我现在还能这么轻松地站在这里这一定与景元有关。
  ......这算是一种包庇吗?我想开玩笑地问他一句,然后就此打破我们之间的沉默。
  可话到嘴边,我还是咽了回去。倘若说出这个问题, 我又该让景元怎么回答?
  我无声凝视着他。明明景元的身影那样清晰地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但我却有种彼此间相隔天堑的感觉。
  恍然间,我想起一件事。景元他们在担心会不会打乱我的计划, 可他自己就真的一点计划都没有吗?
  要说完全没有是绝对不可能的。他都能在半个时辰的时间里与十王司沟通完善,甚至一定为龙师的这件事做过铺垫。
  那我有打乱景元的计划吗?
  ......梦中的“我”说的对,我永远也无法成为景元。
  于是,在这片沉默中,我终究还是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迈步向鳞渊境的出口走去。
  而在我刚走到景元身侧,即将与他完全背对而行时,我听到景元开口说:“貊泽同我说,你曾迟疑过,因此......”
  我顿住脚步,而后却只听到景元的那一声叹息。
  景元闭上双眼,脑海中的画面却因此而变得清晰。
  在那一刻,他仿佛亲眼看到了「景元」在死亡后平静醒来,如常地向貊泽做出安排。
  “除此以外......”「景元」迟疑地停顿下来。是犹豫不决、是扪心自问,此时此刻,杀与不杀都只在一念之间。
  景元睁开眼,却没有向身侧之人看去,只低声道:“因此,我本以为我可以拉住你的。”
  ......即便我可能扰乱了一切,景元却还在为我着想。我不知道该回复些什么,正如我向来会对那些善意的言行不知所措。
  而景元也没有等待我的回复,继续说了下去:“你从刚来到罗浮时就很信任我,甚至愿意将你的一切都交托而出。”
  “因此,我本该拉住你的。”
  “......我从来没这么想过,这只是你自己强加给自己的责任感。”我故作冷漠的说着,试图能让景元心中好受一点。
  可即便是这样,在看到景元那垂落的目光后,我仍抑制不住地感觉有些不忍与难过。
  自落入这个世界后我都做了什么?我所做的一切真的有让景元减轻负担吗?
  又或者说,我只是让景元因此而花费了更多的精力。
  “你知道吗?”景元突如其来的问题将我的思绪拉回。
  “什么?”我下意识地追问着。
  “无论是你的语言还是行为,那其中都潜藏着你对我的期待。”景元倏地停顿下来,“「景元」,你在看着我时,会想起曾经的自己吗?”
  或许曾经的「景元」同样站在阳光之下,他早已敛去了巡游星海行侠仗义的梦想,行事却依旧可以光明磊落。
  而如今,他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默默清扫污秽,直至将双手沾满鲜血,却只是看着阳光下的另一个自己笑道:“毕竟你可是景元啊。”
  那语气中透露出一种憧憬与释然,就好像景元本该就是这样的景元,而不是他那样......
  在潜意识里,他仍在拒绝承认自己的身份。又或者确切地说......是排斥。
  ——他厌恶那样的自己。
  “曾经的自己?”我低声重复着。过去的我并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地方,一路就是完全普通的人生,但在景元看来,过去的「景元」是不同的。
  或许我不该凭借着这层身份来影响景元的判断,也不该凭借着这份信任来做出一些我认为会更好的事。
  所以,我回答他说,“我不是景元。”
  在那一瞬,景元清楚地看到「彦卿」与「丹恒」全都紧张起来,像是忧虑于「景元」的身体。
  他们密切注视着他,又在确认他无事后悄然松了口气。
  「景元」的状态比自己预想的还要糟糕。怪不得在最开始提到丹鼎司时,「景元」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看精神科。
  他说得对,自己该让白露帮忙鉴定一下他的精神状态的。
  “跟我回去吧。”景元随意地说着。就好像他们只是来鳞渊境游玩了一圈,而现在可以回家了。
  但景元选择这样包容于我,我却不能理所应当地承下这一切。我摇了摇头,反驳道:“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景元打断了我的后续,甚至用上了些许强硬的语气,“我已在位七百余年,虽然处理起来有些繁琐,但一个龙师而已,还用不到你专门撇清关系。”
  ......果然。一向习惯在常事上多下功夫的景元不可能毫无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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