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说实话,在看到「景元」突然出手的那一刻,「彦卿」同样心中一紧,可下一秒就松了口气。
  比起会导致「景元」受伤的可能来说,只是出手重伤一名龙师完全不算什么的。
  想到这里,「彦卿」不由得露出一个欣慰而无奈的笑容。
  「景元」到底还是太放不开了,甚至还会在这之前专门问自己会不会支持他。
  别说是捅龙师一刀了,就是串成糖葫芦「彦卿」也是坚决支持的。
  然而「景元」想做的并不只是如此。
  “我知道你们持明族身体强健,无论怎样的伤势,只要能回归古海便可获得新生。”「景元」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任由不间断的血液顺着石火梦身流入掌心,“可若是一直这样下去,你就要死了。”
  他的笑容扩大了些许,彻底脱离了一贯的温和浅笑,显得有几分疯狂。
  “现在,你剩下了三条路可选。”
  “一,不回归古海,在死后成为持明一族攻讦我的理由;二,回归古海,施行保留记忆的蜕生,并留下永久性的残疾;三,回归古海,经历完整的蜕生,从此过往种种再与你无干。”
  风浣这才意识到,「景元」想做的事要更狠。他甚至是想先将自己杀死,随后再编织罪名,伪造证据!
  “当然,在你做出选择前,我可以贴心地给你一个提示:我有魔阴身。”「景元」郑重地说着,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失去理智的样子。
  可随后他又笑了起来,原本温和的声线在此刻却宛如吐着信子的毒蛇:“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不知道也没关系,我会告诉你的。”笑意在瞬息间敛去,化作无尽的杀意,「景元」放轻了声音,神态也恢复至正常,“就算我把你们都杀了,也不过是堕入魔阴身后的失控,这代表不了任何罗浮将军的立场。”
  “你疯了?这样你会被处死的!”风浣终于生出了些许恐慌,他的瞳孔颤动着,又强装镇定地稳住。
  可最后,风浣在「景元」那嘲讽的视线中得出结论:他说的是真的,他真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那些作为神策将军的景元所不能做的事,这个「景元」绝不会有任何的顾忌!
  “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我现在可是在明牌跟你玩,已经足够坦诚啦。”「景元」百无聊赖地抽出阵刀,上下打量着向后退去的风浣,像是在挑选一个合适的位置再戳回去,“没关系,我知道你们都有远大的理想,既然不出声,那自然就是选择了第一个选项。”
  他甩了甩手上沾染的粘稠液体,旋即再度握住石火梦身。
  金色闪电弧光在阵刀上萦绕着。「景元」抬眸看了过去,冰冷的视线中唯余一片肃杀,“既然如此,那就不需要你再出声了。”
  第49章
  147.
  原来杀人这种对我来说本遥不可及的事, 甚至不需要一个冲动。
  我想过真到这一步自己是否会下不去手,也想过自己是否会因这番行为而产生对生命的轻视。
  可当我握紧手中的阵刀时,我才意识到, 原来在这种时候, 自己是什么都不会去想的。
  ——就像是服下了镇定剂,心中的情绪生不出半分波澜。
  “景元。”清晰而又熟悉的声音流入脑海,让我下意识回头看去。
  越过长阶继续向下的景元步步走来, 最终却又停顿在原地, 像是为了稳定我的情绪一般保持着足够的距离。
  他看上去倒是没有什么明显的异常, 只是一向蓬松而柔顺的头发此时略有些杂乱, 显然是匆忙赶过来的。
  而后他说:“停手吧,景元。”
  “......我以为你能理解的。”我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 就像是一个被人污蔑而又无力辩白的无辜者。
  可这些事就是出于我的主观意愿, 自己也绝非是什么无辜者,因此我压下这种干涩, 解释道, “假设现在这里有一棵被虫蛀出无数坑洞的树,你想要怎么救下它?”
  景元在这个问题一出口就明白「景元」想说的是什么, 可他还是配合地回答了下去:“杀虫。”
  「景元」赞同地点了点头, 却又在下一瞬遗憾道,“可常规的方法不能将它们全部杀死, 因此就只能用些非常规的。”
  正如我没想过要违背仙舟的律法,却也同样没想过遵守。
  而在律法之后的道德同样无法将我约束住时,我才恍然发觉, 原来解决一些事是这么的简单。
  可景元依旧不赞同问我:“所以你想用这种方式将他们彻底清除?”
  我知道, 罗浮现在面临的状况可以称得上举步维艰,任何一个局势的失衡都会带来无尽的麻烦。
  我也知道, 联盟看到的是罗浮事发频繁,局势危颓,唯有稳定的发展才能打消某些疑虑。
  我更知道,作为罗浮将军,他要做的一切都必须事出有因,唯有在化解敌方进攻时抓住破绽,而后才能进行反击。
  可是......
  在我的思维都尚未明确前,景元却先一步说了出来,“可是你不想那么做。”
  “百年又百年,一次又一次,你已经厌倦了这种被称作稳妥的方式方法。”
  ......我保留自己的看法,没有反驳。毕竟就结果而言,景元也没说错什么。
  但我自觉自己的做法也并没有脱离“稳妥”的状态,否则我也不会在百川入水后就在群聊内拨出通话。
  虽说就如今的局势而言,无论罗浮出了什么事都免不掉景元的责任,但毕竟罗浮上还有我在。
  而我要做的就是将这一切合理化,至少在外界看来是这样就足够了,至于更深层的责任......
  倘若景元不出现,那么即便是面对最坏的情况——无论是太卜司的占卜还是十王司的梦占,我都有把握将景元彻底排出在局外。
  可景元来了。不仅来了,还出面站了出来。
  “......你不该来的。”我低声说着,又感觉十分不安地攥住衣袖,进一步提醒道:“既然你明白我想做的,就不该在这种时候淌进这趟浑水里。”
  “恰恰相反,正因为我明白,所以才要来。”
  温柔而悲戚的目光投注而去,让「景元」霎时明白这话的意思。
  正因为景元知道他想做什么,所以才不愿让他染上人命,不愿让他就此沉沦。
  “......原来你是来阻止我的。”他喃喃自语着,却又倏地笑了起来,“也对,毕竟你可是景元啊。”
  既是景元,又怎么可能会在明知我要做这些违法之事后还无动于衷呢?
  “这与我是谁无关。”景元轻声回复着,“倘若「彦卿」要为了你而背负罪孽,你会怎么做?”
  “将军,这不是罪孽,只是不同的道路。”「彦卿」立刻出声提醒着,“不仅是我,就连「刃」和「丹恒」都会这样赞同的!”
  他示意性地点了点玉兆,无声地给出另一种提醒。
  「景元」持续沉默着。景元知道,他心中已有了答案。
  因此,景元也没等待他的回答,笃定道:“你同样会阻止他。”
  “所以,这不是对你的不认同,只是不愿因此而失去你。”
  “「景元」,你该站在阳光下,正如你对我所期待的那样。”
  148.
  倘若我真的是某个世界的「景元」,或许会认同他说的。可我不是,我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能力在哪儿。
  我没有执棋的能力,亦没有运筹的格局,我能有的只有可供利用的记忆和极为便利的复生。
  所以,为了能走上唯一的正解,我没有其他选择。
  “景元,我不是在误入歧途。”我这样回应着,可又觉得这样的解释说出来连自己都不信。
  我威胁,我行凶,但我是个好人?
  这样想着,我终究还是没忍住笑了一声,“抱歉,我不是故意要让你有心理负担的,但我仍要这么做,所以你完全可以把这当作是我的个人行为——不为任何人,也并非是为了罗浮。”
  景元大概没想到我会如此固执,他叹了口气,问道:“莫非你要告诉我,你设计将药王秘传残党全部逮捕,又循着线索一路闯进鳞渊境,为的是个人恩怨吗?”
  “为什么不可以?”我回忆着自己身上的设定,复而肯定道,“倘若没有药王秘传的手段,没有龙师的实验,我也不会沦为不死之身的孽物。个人恩怨,名副其实。”
  “一派胡言!”被戳过一刀此时还在流血的龙师说起话来却是中气十足,“谁能肯定你来自未来,就算是,又有什么证据能表明我们对你做了实验?”
  “......持明转生会影响脑子吗?”我迟疑地看着他,继而又否决了这个猜测,“但丹恒看起来就没受任何影响。”
  风浣有些恼怒地涨红了脸,却又生怕我真留有什么证据,干脆换了个言辞激将道:“如果没有证据,现在就向我正式道歉,或许我还可以考虑一下上诉书的措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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