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说定了这件事,三个人感觉轻松不少。
天气一日日暖和起来,竹园外面地上的积雪逐日融化,浸润了土地,若是留心,能看到嫩绿的小草。
进入二月下旬,罗忠得了杨五的准信,已打理好种棉的庄子上的屋舍,并备齐了食材,当日就向顾月霖请辞,“明日小的就赶早过去,抓紧行事。还有十名护卫小厮要随行,依小的看就算了。”
“只管带他们过去,要是谁不舒坦,立刻回来请何大夫的学徒。”顾月霖叮嘱道,“你们十一个人将就些,用两辆马车过去。腌制的禽鱼肉蛋,刘槐已经备好,还有几坛酒,全带上。对了,可有通厨艺的?”
“有,杨管事说找的人里有厨艺不错的,再说了,刘管事做好的东西,热一热就是少见的美味。”
“也是,”顾月霖笑道,“最重要的是每个人都能安安稳稳,收拾田地倒在其次。”
罗忠感激不已,“您放心,小的全照着您说的办,尽全力照顾好每个人。”
翌日天没亮,罗忠等一行十一人离开竹园。
李进之那边,也早已安排好负责种棉的人手。他的田地不需收拾,只等着播种。
君若每日眼巴巴地盼着君夫人抵达京城。
这日得到消息,斟酌一番,对两个哥哥道:“我自己去见她,随后再把她放到进之哥哥那所宅子,怎么着也得给她些教训。”
若非万不得已,谁都不想当着外人与至亲争执甚至恶语相向。李进之和顾月霖再清楚不过,又笑着劝她悠着点儿,别把自己的亲娘吓坏。
君若不能保证,也就笑而不语,转头去跟蒋氏打招呼:“我娘来京城了,我得去看看。”
蒋氏听她说过君夫人把她许配给人渣的事,心知一准儿是君夫人又出幺蛾子了,便不多问,只絮絮地叮嘱:“千万留心,别与闲杂人等搭话,要么戴上帷帽,要么坐马车到城里,不然我可不准你走。”
“我戴帷帽就是了。”君若笑得分外甜美,商量她,“回头您认我做干闺女吧,如今对我忒好。自然,为着哥哥的名声,这事儿得偷偷摸摸地来。”
蒋氏笑出声来,“已经是月霖的妹妹,本就和我的闺女一样。耐心等等,到你哥哥出人头地了,咱们正正经经地认亲。”
“这可是您说的,我记下了。”君若笑着摆摆小手,“明儿上午就能回来,您给我做红烧肉,好不好?”
蒋氏连声说好,亲自送她到垂花门外。
君若赶回自己置办的住处,往君夫人房里的路上,小脸儿渐渐变得冰寒。
有两名管事妈妈小跑着过来请安,她们是君若的心腹。
君若毫无情绪地道:“将夫人房里的下人全部遣到别处,你们亲自看门,谁要是不经我允许就进门,先废一条腿。传话到外院,把我那个好舅舅绑过来,带上行刑的连枷棒。”
“是!”
君若其实窝了一肚子邪火,今日要是不发作出来,不憋闷死也得窝囊死。
与母亲本就如仇人一般,现下恨意怒意累积到了爆发的程度。
君夫人连日赶路,非常疲惫,这会儿正在寝室小憩。
君若走到床前,她也没醒。君若拿起床头小柜子上的茶盏,举高,松手。
君夫人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来,看到女儿,先是惊讶,继而是恼火,“你这个黄毛丫头,作死不成?”
“我不作死,我只是要造反。”君若取出两条细绳,轻而易举地把君夫人双手、双腿绑住。
“你要做什么!?”君夫人高喊起来,“来人,来人!你们都死了不成?!我……”
君若手中多了一柄柳叶刀,另一手扣住君夫人的颈子,刀锋贴着她面容,“再鬼哭狼嚎试试?”
“你……”
女儿发火的情形,君夫人看过不少次,只是以前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落到她手里。心念数转,她问道:“你到底是为什么?我怎么惹到你了?”
君若退后一步,言简意赅地说了宋玉的事,“那畜生已经投案,身在大牢。你先是给我和他定亲,又唆使他杀我至交,到底安的什么心?虎毒尚不食子,你到底是不是人?我到底做了多少辈子的孽,才摊上你这么个东西?”
“我只是……”君夫人眼神闪烁不定。
君若亮出她的亲笔书信,磨了磨牙,道:“我爹要是不休了你,我跟他没完。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就杀了你弟弟。”
“你要我说什么啊?”君夫人看出君若是真快气疯了,就要被吓得哭出来。
“信上所说的你的友人,到底是谁?”
“是长宁长公主。”君夫人答完,看到了转机,“那是怎样的人物,你该清楚,如今她有不少事要用到我和你舅舅,你不能乱来。”
“当真?”君若道,“她为何对顾公子起杀心,你可曾问过?”
“我自然要问,但她怎么肯与我细说,只说也是受人之托。”
谁会托长公主办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要是闹大了,所有人都会认为长公主得了失心疯。君若百思不得其解。
此事,君夫人的弟弟曹禄由两名护卫押进来。
曹路见素来雍容美丽的姐姐狼狈至极,便知大事不妙,再一瞧君若似是跳跃着火焰的眸子,心里一哆嗦。
君若从护卫手里接过连枷棒,示意他们到门外等候。
两名护卫称是,将五花大绑的曹路扔到地上,转身就走。
君若睨着曹路,“放着自己的日子不过,没完没了地来君家搅和。你自己说,给我添了多少恶心事儿?又让我丢人现眼过多少回?”
“洛儿,有话慢慢说,好好说。”曹禄求饶道,“往后我凡事都听你的还不成么?”
“江南京城相隔千里,往后你不需再来回奔波,那么,这腿要不要的两可,你说可是?”
君夫人预感不妙,急得声音转为沙哑,“洛儿,你想想长公主,她真的有事交给你舅舅……”
话没说完,她就看到君若手中的连枷棒挥出。
看起来是很漫不经心的手势,似乎没用多少力气。
然而,君夫人清清楚楚地听到棍棒敲击、骨头断裂的脆响。
曹禄的身形骤然弹起,又重重地摔回地面,下一刻,他惨叫着,在地上打起滚儿来。
君夫人也惨叫起来,身形摔下了床。
君若转到她面前,掂着连枷棒,笑容似冰莲,极美,亦极冷,“你要不要来一下?”
第69章 “你本就不相信是我要杀你。”
“你怎么能对亲人下这样的毒手?”君夫人满心都是骂人的话,却是不敢说出口。
君若扬声唤来护卫,“带舅老爷下去,等我吩咐。”
护卫进门领命,看到断了一条腿痛苦不堪的曹禄,毫无反应,没个轻重地把人带出去。
君若放下连枷棒,坐到床前的太师椅上,架着腿睨着君夫人,渐渐平静下来,“很多时候看着你,我就能理解弑父弑母的人。不过你别怕,我不会那样做。
“我是生意人,对你这样的人,会算着账行事。杀了你,落下大逆不道的名声,生意人都会跟我断了往来。太不划算。
“只是,我也不能再忍受你和君家。不管父亲是否休妻,我都要带着一半产业离开,离开之后,无父无母。”
君夫人折腾了这一场,累了,卧在地上不吭声。
“既然这么讨厌孩子,你干嘛要生下我?”君若问出了长久以来的疑惑。
沉了片刻,君夫人哑声道:“我只是讨厌你,不是讨厌孩子。
“我想要的是儿子,可你不是。生你的时候我险些赔上性命,再也不能生养,换来的是什么?
“你从五六岁开始,就看不起我,从十来岁开始,凡事与我拧着来。到了这几年,比土匪更像土匪,对你舅舅那边心黑手狠。
“你若是我,会喜欢你这样的女儿?”
君若淡淡一笑,“看起来,你也做了一笔亏本儿的买卖。可是没法子,只能认命。时光不能倒流,你不能回到我儿时,将我掐死,对不对?”
“你有誓死效忠你的手下,大概也有过命的异姓兄妹,怎么就不能理解我处处帮衬你舅舅?”君夫人挣扎着坐起来,定定看住君若,“你父亲待我如何,你看到了;你待我如何,你最清楚。这些年来,只有你舅舅,不论我有什么难处,他都毫无怨言地帮我。他做过的事,不论对错,都因我而起,你不该迁怒他。”
君若的笑容似有若无,眸子愈发漆黑幽深,“当你的难处是不能忍受我这个忤逆的女儿时,他就要把我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官员做继室,那年我十三。
“当你的难处是我不肯给你大笔银钱的时候,他就一次次与外人做局,试图让我赔个底掉。
“当你的难处是听命于长公主的时候,他支持并帮你拿宋玉当枪使,谋财害命,顺带着让我再没反对婚事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