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沈星予颔首一笑,“时间不早了,改日再给令堂请安,我就不进门了,你赶紧跟我说说,顾家那头怎么着了?”
顾月霖言简意赅地说了昨日事情经过。
沈星予双眼更加明亮,“妥了,接下来照昨日说好的办,我这就去收拾那帮孙子!”飞身上马后,晃一晃颈子,“你得犒劳我一幅亲笔作的画,过些日子我过来取,外带蹭吃蹭喝,说不定还要蹭住。”
“乐意之至。”
“回见。”
沈星予一路策马疾行,进城后与备好的人手汇合,直奔顾家。
二老爷正在跟三老爷、四老爷掰扯昨日的事。
三老爷说:“二哥,不是我说你,三十好几的人了,怎么会被个晚辈拿捏住?他哪儿有出面撑腰的亲戚?交情好的同窗更是胡说八道,你什么时候见过勋贵子弟来家里串过门?居然被他唬住了,说你什么才好?”
二老爷拧了眉。
四老爷不赞同地摇摇头,“京城的确有勋贵子弟在那间书院求学,出身好,又一心向学,这种人怎么肯踏进顾家的门?看我们掐架的笑话不成?人家就算有心来,月霖也不会请。依我说,就该等明年乡试放榜后再决定长房去留,着急来那么一出实在多余。”
“你少马后炮!”三老爷瞪了四老爷一眼,“那小子越大越瞧不起我们,就算金榜题名,也断不肯给我们半分好处。”
二老爷道:“可是老四说的也有在理之处,月霖若是顾着情面留在府中,到底是跟我们清算旧账,还是光耀门楣,谁说得准?”
三老爷语气加重:“算什么旧账?跟着再嫁的亲娘过了多年又认祖归宗的少见么?文人的计较是我们能懂的?”
二老爷也没好气了,“你也说了,那是人家亲娘又嫁了,长房情形跟那些一样?”
这边争论着,有管事满脸忐忑地进门来禀:“长兴侯世子来见三位老爷,瞧着似乎来意不善。”
三兄弟心头俱是突地一跳,难道那位世子爷就是顾月霖所说的同窗好友?
再不想见,也不敢失礼于那般贵客,三个人相形迎出去。
沈星予一扫先前的飞扬跳脱,神色冷峻,全无寒暄的耐心,“找个地方说话。”
三兄弟忙把他请到外书房。
落座后,沈星予开门见山:“顾家门里的事,我和爹娘听了不少,今儿是奉双亲之命走这一趟。哪个牛鼻子老道看的劳什子的风水?你们把他拎过来,我也瞧瞧他信口胡诌的嘴脸。”
“这……”二老爷紧张得搓着手,“那道人云游四方,行踪不定……”
沈星予凤眸微眯,“行踪不定的人说的混账话,你们深信不疑,该是颇有名望的。我有幸与两位名扬四海的真人结缘,道家门里数得上名号的都有耳闻,你们请的哪一位?”
现编都来不及,二老爷杵在原地嗫嚅着。
沈星予睨着他,奚落道:“遇到了江湖骗子?哥儿仨的岁数加起来够埋两回了,这是缺心眼儿到了什么地步?”
兄弟三个承认否认被骗都不行,又不敢张冠李戴,只有冒冷汗的份儿。
撇清关系之前,终归是顾月霖的长辈,沈星予不好由着性子挖苦,指一指随自己进门的四个人:“有两位在顺天府当差,另外两位精于写算。他们知道我的心思,今日留下来与你们商谈,否则——”说着甩下一张状纸,“我陪月霖到衙门告状。”语毕步履如风出门去。
刚回来,家里家外不少事等着,他真没工夫在顾家磨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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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月霖盘膝坐在临窗的大炕上,问道:“娘,我记得您跟我提过蒋昭这名字,他是不是您的叔祖父?”
“是。”蒋氏边做针线边道,“蒋家曾因他荣极十数年,可惜的是他后来皈依道教,没几年客死他乡。”
“是怎样的一个人?”
蒋氏略一思忖,“惊才绝艳。”顿了顿,又道,“百年不遇的奇才,所求的却与常人迥异,好奇什么便去做,譬如经商、营造、入仕,但是做成了就撂挑子走人。”
顾月霖莞尔,“洒脱恣意,只听着便欣羡不已。”
蒋氏笑了笑,继而一声叹息,“皈依道教之后,宗族对他颇有微词,很多年提起他都犯忌讳。自家人要忘记,别人又怎么肯一直铭记。关乎他的生平,我所知晓的很少。”
那倒不打紧,迟早能找到合适的人详细了解。顾月霖岔开话题,说起沈星予去顾家的事。
蒋氏隐忍太久,凡事连点到为止的反击都做不到,听了不免担忧,可也只是片刻。横竖事情已经开了头,横竖再怎么闹也不会比离府当日情形更差,她何必多思多虑。
这日夜间,顾月霖确信已做足准备,怀着寻宝的心情,再次踏上探秘之路。
图已能看懂,找到的入口机关也在书房院的室内,却非昨日走过的路。
可喜的是,开启机关后便会得到写有提示的信件,就算过程曲折,用时也比昨日短。
这一次,他涉足之处没有任何华贵的物件儿装点,长长的走廊左右是一间间石室。
提示仅限于如何启动石门,顾月霖也没有危险临头的预感,便点上一支蜡烛,从从容容步入。
空无一物的房间,看一眼就离开,到下一间。
走进的第三间,地上散放着几口一尺见方的小箱子,没上锁。
顾月霖随手打开一口箱子,不由瞠目:里面全是珠宝,五颜六色,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这些东西是被随手抓起来扔进去的样子,有的珠链缠在了一起。
看看其余的,情形大同小异。
顾月霖叹服,没多做逗留,转到别处。
估摸着没出一刻钟,他再一次瞠目。
一间分外宽敞的石室中,箱子一口挨一口地贴墙放置。
打开的第一口箱子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银元宝,之后是银条,还有金叶子、金条……
衣食起居方面,蒋氏从不曾短缺过顾月霖什么,但家境不允许他手面大也是实情。
他从没见过这么多金银。
第一反应不是狂喜,而是再一次疑心身在梦中。
用了一阵子接受了天降财星的事实,他吁出一口气,确然踏实下来。
钱财是不需看重的身外物,可缺钱的日子凭谁也难消受。
一面寻找蒋昭曾提及的藏书,他一面盘算着尽早告知母亲。
至此,他基本上相信天灾降临的残酷世情,如此,要与母亲从速商量出应灾的章程。
第5章 沈星予嘴角一抽,心说这厮倒真豁得出去
上午,天高云淡。顾月霖来到内宅正房,对蒋氏道:“我有要紧事跟您细说。”
赵妈妈和绿珠闻音知雅,相形退下。
蒋氏唤顾月霖到里间,见他神色郑重,道:“有什么事只管说,只要你好好儿的,什么都不算事。”
顾月霖娓娓讲述手札相关一切。
蒋氏聆听期间,几度愕然地睁大眼睛,听到末尾,得知儿子找到了一笔财富,表情变得茫然,好半晌才轻声道:“是真的?”
“千真万确。”
“有那么多钱财,你大可以回书院,不……”蒋氏吃力地转动着脑筋,表情陷入矛盾,“不妥,预言要是成真,我可受不得你离家在外。”
“如果成真,乡试之前我只能在家备考。”顾月霖提醒母亲,“当务之急,是看明日端王的事会不会应验,在那之前,大可以为着有备无患斟酌诸事。”
“对对对,”蒋氏频频点头,端茶喝了两口,强迫自己恢复冷静,“预言倘若应验,我们大抵要关起门来过半年之久,筹备起来可谓千头万绪。我能帮你什么?”
“我只听说却没经历过那种情形,衣食起居亦是一知半解,要您提点的事很多。”
蒋氏敛目思忖片刻,“我找出往年冬日各类开销的账册,你用心参详,另外我再依据耳闻目睹的事,试着给你列出个清单。就算虚惊一场,也没坏处。”
“您说的是。”顾月霖有意缓和气氛,笑道,“直到此刻,您也没半分发财的喜悦,不想亲眼瞧瞧?那可是蒋家留给您的。”
蒋氏笑着叹息,“我那叔祖父要的是有缘人,哪里指望蒋家后人了?更何况,有不祥的预言并存。”
顾月霖也是喜忧参半,还有些失落,因为昨夜没找到藏书。
只一部话本,于他便是受益终身,蒋昭的藏书里面,不知有多少无形亦无价的珍宝。明白这些,由不得他不急于得见。
母子两个又叙谈一阵,便照蒋氏先前说的,分头忙碌起来。
整个上午,顾月霖脑子里尽是炭、粮米、糖酒茶、蔬菜鱼肉、棉花衣料皮子……等等的价格。
顾家那头的事,他毫不担心。
今日有个活宝会到顾家犯浑,那兄弟三个再活八回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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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予昨日留在顾家的人,两个是顺天府通判,另两个是顺天府尹家中的钱粮师爷、沈府的幕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