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也就是说,谁想打开小库房,需要凑足三把钥匙。
蒋氏已经彻底没脾气了,闻言笑了笑。
绿珠也笑,又道:“以前没看出来,庄子上的管事是个硬气的,昨日晚间到了府中,二太太要的账册、周转的银钱都没带,一副好说好商量的我就跟你耗着、跟我耍横我就玩儿命的架势,二太太没辙,说估摸着得跟那管事打一阵擂台。”
蒋氏笑意更深,“这种话,也只有二太太好意思说。”
“谁说不是呢。”绿珠道,“少爷回来之后,指派周管事去庄子上传信了,要那边的管事明日起就断了给顾家的粮米菜肉的供应。”
蒋氏愈发心安,心说要不是月霖有主见,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只怕是先掉进深井再落入深渊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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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院的顾月霖,正色对两名小厮道:“近来我心绪不宁,夜间要在房里留一盏灯,而且睡得极轻,稍有动静便会惊醒。你们等我歇下后,只要没有出人命的事儿,就别进门惊动我。”
探秘需要时间,他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两名小厮称是领命,随后,有一个道:“要是那样,您直接拴上门得了。”
顾月霖正中下怀,笑道:“这样也行,横竖这几日我总是醒的特别早,卯时左右把门打开就成。”随即摆一摆手,“去歇息吧。”
两名小厮称是而去。
到了歇息的时辰,顾月霖小心翼翼地移动架子床,确定留出的地方绰绰有余。随后栓好门,只留了床头小柜子上的一盏羊角宫灯,换了身家常穿戴,和衣躺下,闭目养神。
待到夜阑人静,顾月霖起身,带上可能用得到的物件儿,借着灯光,让钥匙与砖上锁孔嵌合,轮番用上所知的方式转动钥匙。
向左向右各转动两次,几息的工夫后,石砖所在的这面墙壁的左半边徐徐移动,留出二尺左右的缝隙。
往里看,一片近乎死亡的黑。
顾月霖毫不迟疑地跨步走入,仍是几息的工夫后,墙壁合拢。
他取出火折子,借着微弱的光,看到一条向下延伸的石阶路。
狭窄道路两侧的壁上,有一盏盏错落的灯。
顾月霖一面走,一面点燃几盏灯照亮。
石阶路不长,有转弯。
拐过弯,仍是下行,仍是石阶路。
要说不紧张,那是假的,随时都在担心哪里袭来暗器凶器。
揣着紧绷绷的一颗心,顾月霖行至路尽头。
面前是一道厚重的石门。
门上没有锁,只有锁孔。和寝室里砖上形状相同的锁孔。
要用到的仍是那把钥匙。
又一番变着法子的尝试,结果终归是可喜的,石门徐徐开启。
顾月霖在门开启时便拔下钥匙,下一刻便毫不犹豫地进门。到此刻,直觉使然,他坚信应该向前走,不会考虑其他。
石门带着枯燥的声响关拢。
顾月霖又打开火折子照亮。
面前是一丈左右的短廊,尽头是两扇厚重的木门。
廊间墙壁上有灯。
顾月霖点了一盏,走到木门前,缓缓打开。
他立刻走进去,要面对的仍是昏黑,但有外面的光流入,不妨碍他即刻看到大致情形。
面对的这间石室,乍一看一如寻常富贵门庭待客的厅堂,很宽敞,正面墙上悬着一幅画,下方是三围罗汉床;东西两侧分列着两个多宝架、茶几、透雕椅。
甚至于,还有栩栩如生的盆景。
顾月霖见有灯烛,*逐一点亮,然后,少不得悉心观瞻。
悬着的画作,顾月霖看落款,知晓是出自百余年前的名家之手;
陈设俱是酸枝木、花梨木材质;
盆景以各色玉石雕成,别说顾月霖来不及鉴别质地,便是只看手艺,也能确定价值不菲。
各色各类的石头价钱不同,但能请好工匠精心打造的盆景,价值最次也是中上等。谁会闲得横蹦,请高手雕篆成色寻常的石头?
曾经的蒋家,到底是怎样的门庭?
顾月霖看清室内一切的同时,留意到三围罗汉床上的黑漆小几一侧有个小抽屉,已经向外伸出一段。
抽屉里是一张楷书写就的字条:打开多宝架上未上锁的锦盒。
两个多宝架上摆的都是大大小小的锦盒,没上锁的只有一个尺来见方的。
除了乖乖照办,别无他想。
锦盒里有一封奇怪的信件,一本不知什么年月的话本。
信纸共有六张,每张有二十来行,每行的内容都是三个数字。
不需说,这是加密的信,破解完才知晓说了什么。
这多要命。
他算术很好,却没碰见过这种难题。
顾月霖险些失力坐到地上。
过了好几关才走到这里,接下来不知还要经过几关,才能见识到手札上所说的地下乾坤。
换在平时,他绝不会心急,但手札上的预言若属实,就要紧锣密鼓地筹备应对灾情所需一切。
这边主仆加起来十几口,能确保每个人不出岔子并非易事,另外还有至交,只要能帮就得尽力而为。
可不管怎么说,被牵着鼻子走是定数。
顾月霖强打起精神,带上信件、话本子原路返回,一面走一面熄灭点燃的灯火。解题要用笔墨,地下就算有也不一定能用。
回程中,与来时的步骤一般无二。
到了寝室,又躺在架子床上泄气片刻,顾月霖才意识到一个情况:在地下居然一直没有气闷的感觉。
按理说,地下已经长期封闭不知多少年,形成毒气亦非不可能。
那么,是有人近期频繁出入,还是……
多想无益,记下这次的疏忽更重要。
顾月霖摒弃杂念,到东次间取来小炕几和笔墨纸,再摆上信件和话本子。
斟酌良久,毫无头绪。
算了,先看看话本子吧,起码能换换脑子。
没料到,歪打正着了,解题的法子就在话本之中。
第4章 他从没见过这么多金银
信上每一行的三个数字,分别对应所在书籍的页数、行数、行间位置。
这种密信,外人如果不知道对应的书,拿到也没用。
顾月霖很钦佩想到这方式的人,也知道自己可参照的只能是这部话本,即刻着手,逐一找到记录对应的字。
于是,信件由数字转为一百二十来个字,言语清晰明了地说了一些事。
那两幅图,一幅是藏于地上的各个通往密室的机关所在处,另一幅是地下的机关消息布阵图。
地下有各类妥善收藏的书籍字画珍玩,更有一笔合计白银九万余两的钱财。
想要看懂图,拿到各类宝物,看完话本即可。
信末,执笔之人提及自己的姓名为蒋昭。
顾月霖记得小时候听母亲提过这个名字,似乎是她的叔祖父,再多的不复记忆。
他继续看话本。
话本讲述的是一个人遁入空门之后,遇到数位奇人异士,有人把算学化用到方方面面,有人深谙武学精髓,有人深谙奇门遁甲,有人精于营造,有人最善布阵防敌……
顾月霖凝神通读了两遍,在措辞精准娓娓道来的言语之中,获益匪浅。关于两幅图的内容,他感觉自己领略了,却没十足的把握。
此刻是十月十七凌晨,还有整整两日,急于求成不如全然消化掉看到的一切学识。
他定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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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周全、成安带着两个小厮仔仔细细收拾外院的屋宇,大门、廊间的梁柱、房间的门窗扫去浮尘,擦拭干净。
周全在库房里找到了雕篆着“竹园”二字的匾额。
顾月霖听他说起,笑道:“那就挂上,省得与人提及只能说行走路线。”
“是这个理儿。”
匾额挂好,顾月霖看着那功底深厚清逸有力的两个字,确定出自蒋昭之手。刚想找母亲问问蒋昭其人的生平轶事,听到飒沓而来的马蹄声,循声望去,不由笑开来。
来人是长兴侯世子沈星予,昨日他进到城里,先去的便是沈府。跟二老爷说的什么亲友全是假的,只有关乎勋贵之家的是真的,而且有所保留,这同窗跟他一道回的京城。
沈星予跳下马,鞭子抛给随从,剑眉星目间飞扬着笑意,“我想好了,不回书院了。本来萧先生就总说我是混日子的,你不在那儿,我连混的兴致都没有。”
顾月霖失笑,“胡扯,我有那么大情面?”
“你是一方面,我爹娘也一百个乐意,这不是有个世袭的官职么,他们让我明年进官场。”
“好事,往后我也是有靠山的人了。”
沈星予一通笑,转身吩咐随从把礼单、礼品送进去,又抬眼望着门楣,“竹园,这俩字儿比你的脸都好看,难得啊,哪位名家的手笔?怎么也没个落款?”
这人说话就少有正经的时候,顾月霖照实答道:“应该是我外祖父那边的人,刚挂上,没顾上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