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乌景元就明白了,这条老恶龙一定是在大师兄面前说了什么,否则大师兄平白无故的,怎么可能抹脖子,还撞墙?
  “你最好祈祷他没事,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乌景元冷冷落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就要去探望大师兄,见老龙寸步不移地跟着自己,乌景元烦不胜烦,迅速转身一掌狠狠打了出去。
  魔尊根本不需要躲避,随意一挥衣袖就挡了去。
  见好久不见的儿子,居然生气了,魔尊心虚地搓着手,厚着脸皮往前凑,陪着笑脸道:“乖儿子,你别生气嘛,爹爹还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你一会儿看了肯定会喜欢的。”
  奈何儿子连个好脸色都不给,还不准他跟过去。
  魔尊无可奈何,又不能生儿子的气,只好憋着火,打算去找苍溪行撒。
  可乌景元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一样,语气更冷:“不许你去找苍溪行的麻烦!”
  “啧。”
  “我再说一遍,苍溪行是我的,不许你去找他的麻烦!”乌景元一字一顿地道,说这话时,原本漆黑的瞳孔,瞬间泛起了金色的光芒,背后也浮现出了流光璀璨的金色法相。
  一条无形的金色巨龙,在他身后的头顶盘踞,发出了阵阵低沉的龙吟,像是来自于很远的地方,蕴藏的可怕力量,足以吞噬掉这世间的一切。
  魔尊瞳孔骤缩,第一次在儿子的身上,感受到了同类之间最原始的威胁。
  从灵魂深处感受到了一丝胆寒。
  乌景元去时,侍女正好要进去给沈渡江送饭,便顺手接了过来。
  房门方一打开,就传来了沈渡江沙哑难听的声音:“滚出去!我不吃,我不喝!有本事你们就杀了我!想让我委身魔头,痴心妄想!”
  “大不了就玉石俱焚!”
  乌景元没吭声,进门后就把房门反锁上了。
  踩在光可照人的大理石地砖上,鞋子和地板接触发出啪嗒啪嗒的细微脚步声,伸手挑开一层珠帘,他才看清大师兄此刻的形容。
  不算差,但也不算好。
  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雪白的裤子,赤|裸的上身没什么伤,却用了红色的墨水,在胸口处写上了“精——盆”二字。
  四肢都被锁链禁锢着,吊在了床身上,可以活动的范围,只有一张床。
  此刻披头散发的,满脸怒容和憎恶,隐约能看见修长的脖子上,横着一条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只有一条——看来大师兄抹了三次脖子,每次都抹一个地方,生怕自己死不掉一样。
  “你,你是小魔头?”
  乌景元点点头,平静地道:“我方才进来时,听你提及了乌景元,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忘不了他?”
  “他是我未过门的道侣,我如何能忘?”沈渡江满脸刚烈,一副“你若是敢染指我分毫,我就立马咬舌自尽”的架势。
  乌景元又问:“你既然那么喜欢他,为什么不去死?”
  “你说什么?”沈渡江有些惊愕地看着他。
  “我说,既然你那么喜欢他,怎么不下去陪陪他,他一个人在九泉之下肯定很寂寞,若是有了你的陪伴,黄泉路上也不会孤单了。”乌景元面无表情地说,两眼紧紧盯着大师兄的脸。
  他不是想让大师兄去死,只是想看一看,在这个世间还有没有人真心在意曾经的乌景元。
  沈渡江冷眼睨他:“你懂什么?我家师弟大仇还未报!待我手刃了你们父子,自然会下去陪我师弟,何须你指手画脚?”
  乌景元立马从他的话里,明白了一件事,他问:“你师弟是魔尊杀的?”
  “是又如何?可恨我修为低微,杀不了魔尊,否则,我定血洗整个魔界,替我师弟报仇雪恨!”
  乌景元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解释。
  反正他也没打算同大师兄相认。
  把饭菜放在大师兄面前,可瞬间就被推翻在地,沈渡江一副羞愤欲死的模样:“魔头,你给我听好了,我绝不会委身于你,你就死了这条心罢!”
  乌景元很平静,望着满地凌乱的饭菜,淡淡道:“你的修为如今被封住了,眼下与普通人无异,不吃不喝只会死得更快。你不是还想帮你师弟报仇么?就这点决心?”
  沈渡江面色发沉,死死咬着牙齿一声不吭。
  乌景元什么也没说,直接捡起地上的馒头,钳着沈渡江的下巴,就面无表情往他嘴里塞。
  沈渡江剧烈挣扎,挣的锁链叮叮当当乱响。
  “沈公子,我劝你多少吃一些。”乌景元神情木然地说,“不吃饱,如何有力气离开魔界?”
  闻言,沈渡江身形剧烈摇晃,口齿一松,馒头就滑了进去。
  乌景元抓起束缚住他的锁链,看似随意一扯,伴随着当啷当啷的声音,锁链寸寸断裂,落至脚下。
  “走罢。”乌景元转过身去,不再看大师兄了,“走得越远越好,别再被魔界的人抓住了。”
  “你……”沈渡江艰难地把馒头吞了下去,腹中有了点食儿,力气也慢慢恢复了几分,捂着胸口起身,满脸不敢置信地望着面前的年轻人,警惕地问,“你有这么好心?”
  “沈公子,我如果是你,就一句废话都没有,穿好衣服直接走。”乌景元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别让我改变主意。”
  沈渡江狠狠咬牙,踉跄着捡起散落在地的衣服。
  与小魔头擦肩而过时,几次想伸手擒住他,以次来要挟魔尊放过孔鸿明——他还不知道师尊已经落难的事。
  可到底还是没出手——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背后暗算的人。
  只不过都走到殿门口了,沈渡江还是忍不住回眸望了小魔头一眼,沉声问:“为什么放我走?”
  “因为……情。”乌景元轻轻地说,“因为你是个有感情的人。”
  魔尊知道儿子把人放跑后,有些惊奇地找来问他,是不是打算欲情故纵?
  乌景元摇摇头,正从魔界的医官手里拿药。
  拿的都是止血止疼的药。
  魔尊以为儿子受伤了,忙关切地问询,一问才知原来是苍溪行受伤了。顿时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教导儿子:“男人就是贱!这天底下的男人一个比一个贱!乖儿子切莫因为苍溪行皮相俊些,床上的滋味好些,就把他当个宝贝了。爹跟你说,男人多得是,你今个把他当珍宝,明个他就敢踩你头上。听爹的,晾着他,别给他好脸色!”
  乌景元神情木木的,眼眸黑而暗沉,一点光亮也没有。似乎怎么都无法聚焦,哪怕眼珠子正对上魔尊,也像是眼里没他这个人一样。
  拿过伤药和纱布后,转身就往外走。
  一身烟青色的锦袍,身形消瘦,形容飘逸,仿佛一阵袅娜的青烟,似乎稍不留神就会随风散去。
  魔尊突然心口一滞,像是被刀子突然挖了个大窟窿一样疼。
  感觉儿子好像要离开自己了一样,下意识从后面一把攥住了他的手。
  可儿子的反应依旧冷冷淡淡的,似乎很厌恶他的触碰,细长秀气的眉毛还微微蹙着,侧眸瞥了他一眼。
  “小染……”魔尊突然觉得特别难过,他的儿子自从幻化成人形后,除了跟他一样,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之外,五官上没一处相像的了。
  这让他有一种他的儿子不再是他的错觉。
  魔尊小心翼翼地握着儿子细细的手腕,透过衣料能感受到皮肉下面凝聚的雄浑力量。
  可见同苍溪行抵死缠绵,也不全然是坏处,最起码儿子的修为突飞猛进了。
  只不过——魔尊低声道:“小染,你就听爹爹一句劝,那个苍溪行就不是个好东西,你玩一玩他倒也罢了,切莫再付出真感情……这天底下的美人要多少有多少,只要你喜欢,爹可以给你抓几十几百,甚至几千几万个,人间的皇帝不是有三宫六院,后宫佳丽三千?那爹给你整六宫八院,后宫佳丽三万,让你玩个尽兴,玩个够,但……”
  话锋一转,魔尊几乎用一种哀求的语气说:“但你千万不要做傻事,答应爹爹,把苍溪行当成炉鼎,让他助你修炼便是,千万别爱上他,否则……”魔尊的眼神陡然变得冷酷无比,恶狠狠地道,“爹一定会将他挫骨扬灰,让他不得好死!”
  回答他的,却是儿子意味不明的一声冷笑。
  唰的一下,手臂就被甩开了。
  “老龙,我说了,苍溪行是我的,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都不许动他。”
  乌景元平静的面庞上,闪烁出一种异常癫狂的神色,让魔尊这种心狠手辣之辈,也下意识后退半步,无比冷酷地说,“否则,我就让你尝一尝,失去最宝贵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样的滋味!”
  待回到寝殿里时,殿里静悄悄的。
  没有乌景元的允许,根本就没人敢靠近他的寝殿。
  躺在床上的人影也静悄悄的,跟死了一样无声无息。鲜血几乎流干了,浸泡透了厚实的被褥床垫,又顺着材质很好的乌木床,蜿蜒淌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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