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尚贤兄,你可是咱大梁探花啊,你可得撑住场面啊!”
  “是啊是啊”
  屈尚贤朗声一笑“诸位诸位,我是科举中榜,不是武举中榜,莫要再使激将法了!”
  台下又是一阵笑,屈尚贤看似很用心地一投,然而一出手,沈俱怀就挑眉看了屈尚贤一眼,正对上屈尚贤看过来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
  “可惜!”
  “只差一点啊,尚贤兄!”
  “哎呀,快让我尝尝这春日醉,已经眼馋半日了!”屈尚贤笑着接过赵睿为他倒的酒。
  接下去竟无一人再投中,直接变成了安乐与韩子晟的决胜局!
  安乐需要对出秋字排在第三位的诗句,对她来说有些吃力,一是刚才对答几轮已经把耳熟能详的诗句用完了,二是她自小就不爱这些酸诗文,让她自己作出一句比登天还难。
  一张小脸此刻皱在一起,有些急躁,她下意识抬头看向沈俱怀。
  那人正看着自己,像是宽慰自己,笑了下,复又想起今日早上,他从晨曦走来的样子。
  “一轮秋影转金波”她悠悠地脱口而出,先是一愣,很快又笑起来。
  此时的壶又比刚才她投的时候远了两尺,她虽平日经常玩投壶,但是这个距离还是有些没把握。
  定了定心神,复又吸了一口气,试着找到刚才投的感觉,默默估量着再加点劲上去。
  出!
  心跟着高高飞了出去,双手握拳悬在胸口,一动不动,此刻特别像画里的顽童。
  “中了中了!贯耳!”小厮在那头喊道。
  安乐开心地跳了起来,几个箭步冲向沈俱怀,那阵势似乎要抱住他,但人到面前又堪堪停住,一双杏目因为过于兴奋闪着光,那小嘴都要咧到后耳根了,根本收不住。
  沈俱怀拍手叫好,然后轻轻把她拉到身侧,避开别人的碰撞。
  “安小公子这一手贯耳精彩!”
  “那箭矢仿佛长了眼,竟直直地插进左耳!”
  “哈哈哈,今日这彩头看来要给安小公子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不时有人笑着抱拳向她示意。
  听着别人的赞扬,安乐心里更加开心了,一颗心都涨满了。这可比她在宫里跟太监宫女玩有意思多了,那些人只会让着她,一点都不好玩!
  壶又被挪远一尺。
  韩子晟面上依旧憨憨地笑着,大步走上前。
  这是关键局,这一箭若是韩子晟没中,那么安乐就能坐享彩头,若是韩子晟中了,那么两人便要一直投壶接令,直至决出胜负。
  安乐比自己投还紧张,心里一直默念不中不中不中。
  沈俱怀好笑地看着她,那咒人的小表情已经写在脑门上了。
  “自古逢秋悲寂寥”韩子晟自信开口。
  “这句对过了,子晟兄!”
  “子晟兄再想想别的!”
  韩子晟恍然“这句对过了吗?”
  于是又皱着眉头踱了几步,突然灵光一现,一脸欣喜,右拳用力击打了一下左掌。
  “有了,九日悲秋不到心”
  脸上又挂回了那个憨憨的笑。
  他一个马扎身体往后略一倾斜,左脚向前迈了一步正好踩在界线上,用力一掷,那箭矢飞出,直直冲向壶口!
  全场都屏住了呼吸,短短不过一瞬,却在此刻被拉长了数倍,这口气真是憋得人难受,心脏跳得都慢了许多。
  只见那箭矢直直飞过了壶口斜插在了后方的泥里。
  “我赢了!!我赢了!”安乐举着手庆祝。
  “恭喜安小公子!”
  “安小公子的投壶技法,这下要在东京城扬名了!”屈尚贤走进来笑道。
  身后的人群里,响起劝酒声。
  “子晟兄,快来我们一同尝尝这春日醉吧!”
  “来吧,来吧!”
  “子晟兄请!”
  韩子晟执起酒杯一饮而尽,憨憨地说了声“果真是好酒!”
  “安小公子!”赵睿在前面喊到。
  “安小公子快去,晚了怕赵兄舍不得那宝贝砚台了!”
  “哈哈哈,这般打趣赵兄,小心下次诗会不给你递帖了。”
  众人纷纷笑着,就见侍从将砚台跟墨条装进礼盒,那侍从径直递给安乐,却被赵睿止住,他从侍从手上捧过礼盒,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手掌端在礼盒侧面的正中间,没给安乐留接手的余地。
  安乐虽然张扬跋扈,看着大大咧咧,今日也做了男子扮相,但她终究是女子,女子天生心细,而且自己已然成亲,若是这么双手去捧,必定要触碰到赵睿,她一时有些犹豫。
  这时,一只手从盒子底部将礼盒托了起来。
  安乐抬头去看,沈俱怀已走在她身侧,一只手定定地托着礼盒,对赵睿说:“赵兄,这么贵重的彩头,还是我来替家弟拿吧,万一摔了,岂不是辜负了赵兄一番苦心。”
  赵睿笑得有些勉强,讪讪道:“正是,安兄说的没错。”
  但他还是没有松手,内心气愤。
  沈俱怀挑眉看了赵睿,又扫了礼盒,手微微用力托了下,示意赵睿松手,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松开了。
  安乐眼含笑意看了眼沈俱怀,突然觉得这人也没那么讨厌,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沈俱怀察觉到对方目光:“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安乐也不说,仰着小脸径直走回位置。
  场下又响起了庆贺声。
  屈尚贤笑眯眯地凑过来,说道“今日未能得见安兄的身手,我甚是遗憾啊!”
  “这投壶,恐怕我也不是家弟的对手。”沈俱怀说得诚恳。
  “真的?”安乐一双眼忽闪忽闪地打量着沈俱怀,原来自己竟然比状元郎还厉害,下次进宫定要跟父皇炫耀下!
  殊不知,这番炫耀差点让驸马脱了一层皮!
  一行人又沿着汴河赏秋,河边的枫叶都已红透,层林尽染,十分艳丽。
  安乐肆意快活地跑着,一会儿去跟韩子昂聊上几句投壶,一会儿又问问赵睿啥时候再办,乐得开心。
  一回头,看到沈俱怀和屈尚贤并肩同行,正说着什么趣事。
  在安乐看来,沈俱怀身形不算高大,甚至有些瘦弱。但很有意思,无论自己什么时候回头,都能一眼看到他。
  红色的枫叶被秋风吹落,从他面前缓缓落下,他渐渐抬头,目光穿过落叶看向自己,扬起一抹笑。
  心就像平静的湖面被掷下一颗石子,一声清脆的入水声回响起来,泛起阵阵涟漪,一圈一圈荡了开去。
  第9章
  “哎,你们听说没?那花萼楼昨晚走水了?”
  “听说了,听说了,说是府尹都出动了,调了不少人手过去都没用。火势老大了。”
  “听说一直烧到了今早才勉强灭了。”
  “竟有此事?难怪贴了告示歇业了。”
  “对啊,你才知道,潘楼街的茶馆都传遍了。”
  安乐无意听到旁人议论花萼楼,还有些莫名心虚,又听到走水二字后满是诧异,什么时候的事?她在的时候好好的呀?当然她不能说出来,得知那是青楼之后,她恨不得昨天自己没出门!又忍不住看向沈俱怀,总觉得他应该知道点什么。
  至散场,众人各回各家。
  只剩下四人。
  赵睿邀请沈俱怀、屈尚贤以及安乐一同去酒楼宴饮,安乐一脸兴奋正要答应,沈俱怀赶忙拒绝了,作揖道:“赵兄,家中还有要事,下次,下次一定。”
  安乐一下子就不开心了,这人怎么老做自己的主,我又没说不去。
  屈尚贤眼睛在两人身上打转,忙笑道:“赵兄你这就没意思了,人家新婚燕尔,作甚要陪我们两个,走走走,我陪你吃酒去。”
  安乐和沈俱怀面上一热。
  日落而返,尽兴而归。
  安乐一踏进府门便将阖府上下都叫到了院中,宣布她今日技压整个东京城的才子,一举夺得彩头的大喜事。
  声情并茂,妙语连珠,就差搭个戏台子把诗会给他们重新演出来了。这边添三分油,那边加五分醋,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公主的形象由原先的刁蛮任性难伺候生生转为才华横溢人缘好。
  待府内散场,安乐还意犹未尽,又拉着春夏秋冬四丫鬟继续炫耀。还宣布,以后每日要有半个时辰练书法,点名用这刚赢来的鹰眼端砚和徽墨。
  书房
  沈俱怀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她还在回想昨夜花萼楼的奇怪之处。
  其一,一家青楼用的迷药,竟来自南疆,普通青楼竟然有这般渠道,若说是调教楼内姑娘也勉强说得通,可他们竟让客人服用,甚是奇怪;
  其二,后院那藏着的火油,一家普通青楼根本用不上这么多,就算全用油灯照明,这里面一缸就够用上十几二十年了,更何况这些东西本就危险,寻常做生意根本不会屯这么多;
  其三便是那会武功的琉璃,青楼女子基本上都是穷苦人家卖进去的,为了防止逃跑多半还会饿肚子,怎么会给他们学武功?若是卖进去之前就学过,老鸨不知情的话,那为何不找机会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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