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明榆掐着腰从玄枵面前走过去。
小白刚蹭完玄枵,又要去蹭明榆,它都好久没见到他们俩。自从明榆进宫后,再也没人给它做新衣服、送饭后甜点。
结果一回头,人已经走远了。
小白立刻去追明榆,摆动着波浪般的身子,气喘吁吁。
明榆感觉自己裙子被什么东西扯住了,低头一看,是方才那条胖胖的蛇。
“你养的宠物?”
玄枵抱着胳膊,挑眉道:“这是小白。”
“的爹?”明榆蹲下把这条白蛇转着看了一圈,怎么看都和小白不像,小白最多只有两指宽,而这个……至少有手腕粗……
唯一的相似之处就是颜色。
小白一听心都碎了,奈何无法开口说话,满肚子的委屈化为泪水,排山倒海般地涌出来。脑子里都是这些天受到的委屈,冷了没人给它加被子,热了没人给它消暑,长胖了也没人给它裁新衣服。
“啧。”玄枵看小白不争气的样子眼皮跳了跳,“长胖了。”
明榆疑惑地盯着它的脑袋,手指扒开后看见了藏在蛇皮里的三点红。
“你也太胖了吧。”
小白忽然一下钻进明榆衣服里,瑟瑟发抖,后背一双暗下来的眼眸盯得它心慌。
明榆回头对上一张笑颜,不明所以。
玄枵眼疾手快,一把把还没来得及缩进去的尾巴揪出来,倒吊着小白,对上眼睛:“老实点,离她远点。”
小白把自己缩成一盘,果然他还是那么讨厌。但转念一想,他肯定是嫉妒自己,又暗自窃喜,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他这个妒夫一般见识!
“你别把它吓着了。”明榆接过小白,一人抱着一蛇朝阁楼里走去。
漫天的醋味把花香味都冲淡了。
玄枵面色差极了,压下冲动,微颤的身子牵着银饰碰撞。
当做是风吹响的。
他好不容易走到这步,不能功亏一篑。
阁楼是按照明榆房间的摆设布置,连窗边的小牡丹花都是一样的。
镜台上的朱褐色香炉飘出袅袅清香,一叠桃酥,几本书,煮茶的风炉小火微暖。
画屏上绘着的喜上眉梢也如出一辙。
可明榆说不上来觉得怪异,转身想离开却撞上玄枵。。
“郡主不喜欢吗?”
明榆退了两步,支支吾吾:“没有……就是感觉怪怪的。”
“哪里怪?”
明榆抬眼:“和我自己的房间一模一样却又不是我的房间,瘆人。”
玄枵拉拢着眼睛:“我是怕郡主住不习惯。明天就差人重新布置。”
“不用那么麻烦,兴许我住两天就习惯了。”
玄枵:“嗯,想出门了让景明带你去逛街。”
“回家呢?”明榆猝不及防地来了这么一句。
玄枵的笑容出现一丝裂缝:“暂
且不行,等外边的事处理完就可以了。”
明榆乖巧地点头,没有多问。现在整个皇宫乱作一团,但至少萧蔚川不敢再威胁父亲。
然而不过喘气片刻,明榆就得到了萧蔚川要派明柯去边疆苦寒之地镇守,不得传召不准返回的消息。
边境常年飘着大雪,人迹罕至,方圆百里连鸟兽都不曾有,水和食物极度匮乏。明柯才从军几月,连上战场的经验都只有寥寥几次,更别说派他去那么远的地方镇守。
按照惯例多是派罪臣前往,让他们将功赎过,而这次却以为国效力为由。
明忠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他知道这是天子的报复。天子无能,却将怨气撒在别人身上,想想就可笑。
他独自一人靠在椅子上,晃着酒壶,时不时灌上一口烈酒。
稀薄的云有点点星光透过,只是风骤然大了起来,桌子上的空酒壶摔到地上。
一阵没有节奏的银铃声响起,听得明忠心烦意乱。
“是谁来了?”
玄枵敏捷地从屋子上跳下来,夜风鼓起他的衣袍,护腕上坠着的银片泛着寒光。
“是我,玄枵。”
明忠喝酒喝的正上头,一听这名字,就着手上的酒壶砸过去。
“你还敢来?”
明忠鲜少失态,这会儿借着酒劲胆子也大了起来。
玄枵没躲,烈酒从他的额角顺着脸颊往下流,逐渐被鲜血覆盖。
“王爷不想救世子了?”玄枵不咸不淡道,“据我所知,目前还没有一个人能安然无恙的从那里回来。”
明忠嘲讽道:“你能有什么办法,无非是下三滥见不得人的手段。我告诉你,你要是敢用那脏手碰我女儿,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呵,我手段不干净,您又能好到哪里去?利用自己女儿骗我,亏您能做的出来。”
一阵见血的话刺的明忠涨红了脸,他羞愤道:“奸贼该死!”
玄枵提声,难掩情绪激动:“如今不是了!立场不一样而已,有什么错?!不过是您的偏见罢了。”
“他萧蔚川下屠城令的时候可有想过残忍!”
玄枵敛了神色,藏起喜怒,又变成原来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明忠跌坐回椅子上,良久才说了一句:“你既喜欢阿榆,又为何将她禁锢住?”
“郡主答应我的,她若是食言,我就把她抢过来囚在身边。”
明忠瞪了他一眼:“我看你能装几日好人。”
第86章 桌子桌子怎么不能用来做?
玄枵满不在意道:“我不用装好人。”
明忠软硬不吃,玄枵也失了耐心,丢下一句“来吃喜酒”的话便翻身出府了。
明忠气的眼冒金星,一股气直冲天灵盖,要不是陈管家赶来扶着,早就一头栽下去了。
陈管家扶着明忠坐下,替他顺着气,环顾整个冷冷清清的王府终是忍不住劝说道:“您尽力了,看开些,只要世子郡主平安快乐就好。那个玄枵虽厌,但对郡主是极好的。他在府的这些日子,我看的真真切切,少年人的眼神再掩饰也是少年人。况且郡主也喜欢他。”
陈管家无儿无女,早就把明榆明柯当做自己亲生儿女看待,陪着他们长大。他一介平民,胸无大志,大齐如何他并不关心,只要眼前人过得好,他就欢心。两位小主子不在,王府顿时没了人气,死气沉沉的。
“我如何能放心地把阿榆交给那样一个嗜血成性的疯子?万一哪天变心了,阿榆岂不是任他宰割?”
“您瞧他今晚,分明是来讨好您的,可以多考验考验他。”
“我没被他气死就不错了,还讨好我,讨好我有……”说到这,明忠一愣,玄枵的确问了他要不要救明柯。至于讨好他究竟有什么好处,答案显而易见。
月黑风高,京城里只有更夫打更的声音和巡逻的脚步声。
玄枵摘下斗篷,抖落一地霜华,换上衣架上的轻装,走至明榆门口,里面灯还亮着。
他敲了敲门。
明榆正在逗小白玩,她掰一点雪酥抛起来,小白伸着脖子去接,一小块雪酥吃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
听到敲门声,明榆手上的动作未停,只道:“怎么了?”
“就在门口说。”
玄枵搭在门上的手讪讪地缩回去,“我想进来。”
“不行。”
“是不是那条臭蛇在里面?”
小白翻着圆滚滚的肚皮,猛得打了个机灵,挺起身子,用尾巴尖尖指了指外面,又拍得桌子“咚咚”响,以表自己愤怒之情。
明榆道:“我在这无聊,和小白玩玩解闷,不行吗?”
“我也可以陪郡主玩。”话音刚落,玄枵推开门,一下子钻了进来。
玄枵嫌弃地拎起生无可恋的小白,将它丢回窝里。小白耷拉着眼皮,幽怨地看着两个人,钻回被子里。
“我怎么感觉郡主在躲我?”玄枵直直地看着明榆,笑盈盈道,“我又不是妖怪,怕我吃了郡主吗?”
明榆忽然感觉身子悬空,来不及扶稳,整个人就被抱到桌子上坐着,抬头便与玄枵视线齐平,他一只手反撑着桌沿,另一只手悬在空中。若想从另一侧逃出,悬着的那只手便会立刻挡住。
“晚上不睡觉吗?”明榆话锋一转,“玄枵,玄公子。”
玄枵忍俊不禁道:“玄公子……”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她这么唤他。
“笑什么啊,你不姓玄?”明榆捏起一块雪花酥咬着,鲜花的芬香在口中碎开,越嚼越浓。
玄枵用指尖抹去明榆嘴角沾着的碎屑,又把手指放入自己口中,舔掉了碎屑。
“香。”玄枵如实评价着,他收回手背过身,随意地靠在桌子上,似乎是想起一些事,黯然失神。
“我没有名字。我祖父说本想着等我阿娘回来再给我取名字,但我阿娘死了,正好是正月,祖父便观天象,从星宿名中给我取的。”
玄枵低下头,皮笑肉不笑道:“其实‘玄枵’压根算不上名字,充其量也只是个代号。我要死了,就会有新的‘玄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