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气氛骤然凝固住,玄枵的过往被闻宴这个身份一笔盖过,别人称他一声“闻公子”,那不过是别人的名字。
玄枵绞着腰间的穗子和银串,很快绞成了死结,他解不开就胡乱硬扯。明榆看不过抢来,耐心地解着乱七八杂的穗线。
明榆:“怎么连自己的名字都嫌弃啊?”
玄枵往边上靠了靠,小心翼翼道:“要不跟郡主姓?”
明榆拍开凑过来的脸,没解开的穗子也不解了,丢还给他,“心里打算盘的声音我都听见啦!”
明榆跳下去,整理着衣摆褶皱。玄枵眼瞅着坐了上去。
“桌子不是用来坐的,下来。”
玄枵转了转眼珠子,晃着腿儿,眼中露出一丝狡黠,道:“怎么不能用来做?郡主之前在那些画本子里难道没有看过吗?等我们成婚了就……”
“啊!”明榆捂住耳朵,整个好似要烧起来了,“闭嘴!”
但某人脸上却丝毫没有愧疚的痕迹,只是好奇地伸着脖子朝明榆看。
一道锦帘落下,隔绝了他明目张胆的视线。
明榆坐在软榻上,手捂着脸颊,试图给自己降降温,然后又躺下,整个人陷在柔软的棉絮中,手却碰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明榆做起
来,掀开被褥,看见床角系着极细的银链,抽出来发现银链另一端是类似于链锁的东西。
不止是一角,四角都系着这种银锁链。
明榆脸色煞白,不由得胆寒,回头透过帘子看见外面那人一动不动,安静又乖巧。
只是他轻轻笑了笑,眉眼弯弯,十分好看,眼眸温柔又澄澈。
接着,他起身撩开帘子进来了,撞上一双惊恐的眼睛,拔步床原本就逼仄的空间越发狭小。
“你想锁我?”
“不想。”
“那这些是什么?别和我说是装饰的……”
“就是装饰的。”玄枵笑笑,“我怎么舍得锁郡主呢?倒是郡主可以用来锁我,我要是发疯被郡主锁在榻上,做鬼也风流呀。”
说的明榆目瞪口呆,她还是小瞧了某人的嘴巴,也低估了某人脸皮的厚度。明榆恼羞成怒地捏着玄枵脸颊两边,既是惩罚又是让他闭嘴。
明榆难得的气势压人:“钥匙呢?”
玄枵抢握过脸颊上的手,柔声道:“没有钥匙,既是锁死,那便没有钥匙。”
“好啊,你不是想锁死在我榻上吗?”兴许是大力出奇迹,明榆一把就把玄枵推倒在榻上,抓起一条银链套在玄枵手腕上。
而后,明榆半个身子被一只手臂一捞,整个人翻了个面倒在玄枵身上。
那手臂就和焊在她身上似的,明榆怎么挣扎都起不来。
玄枵摘下腕上没来得及锁住的银链,将它一圈一圈缠在明榆腕上,“好可惜啊,我还有事要做,不能被郡主锁在这。”
指尖把玩着锁扣,玄枵略表遗憾,言语中似乎是遗憾,但仔细回味着竟有些兴奋的意味。
“我为什么动不了了?”
“我也动不了了。”
明榆一听,眼睛尽力往后看,想看看是不是真如他所说。
“你怎么动不的?”
“压到麻经了吧,或者是蛊的原因。”玄枵享受着怀中的软香,每次她从他怀中溜走,他总是恋恋不舍。
“我们不会要一夜这样吧?”
明榆问着,却没有听到回答,耳边平稳的呼吸吹着她脸上的绒毛。
某人死皮赖脸地睡了,还睡着了?
第二天,明榆与玄枵面面相觑。
“噗嗤——”忍不住笑的是明榆。
玄枵难得见明榆发自内心的欢心,心情跟着好。
他亲自给明榆端来早膳,起初,他还没发觉异常。只是在他去端绿豆汤解暑时,那些人瞧他的眼神便藏不住了。
想笑又不敢笑,一个个抿着嘴,咬着舌,说话都和嘴里喊着胡萝卜似的。
玄枵这才意识到出了问题,他回明榆房间,借着镜台一看!
脸上画着两只大王八!每一只都有足足一个手掌那么大,走在路上不引人注目就怪了。
明榆搅着绿豆汤,碗底的绿豆翻上来,勺子刚递到嘴边就笑喷出来。
她自知失了仪态,抽出手帕连忙擦掉。
玄枵看见镜子里明榆偷笑的背影,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击着桌面,“郡主开心,我倒也无所谓。”
明榆大口大口吃完早膳,赶紧打了盆水来,回房看见玄枵还站在镜子前沉默,知晓他心里气的不轻。
他没有好脾气,也并非是生气,而是在思考这究竟算开玩笑,还是羞辱。
明榆拧干帕子道:“别看啦,我帮你擦了。不过你可别误会啊,不是我画的。”明榆说着说着依旧忍俊不禁,所幸不再直视他脸上的大王八。
玄枵把头缓缓歪过来,如同刚被驯服的野兽般,乖巧又危险,长长的睫毛压下一片阴影,掩盖了杂乱的情绪,任由明榆摆弄着,安静的不像是他。
“擦完了,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
玄枵看了眼镜子,果然擦干净了,他声音冷了下来:“该找他们算账了。”
“他们”自然是包括恶作剧的始作俑者和除明榆外嘲笑他的人。
“诶,诶?”明榆抓住他的衣袖,“回来回来。”
“嗯……”玄枵愣了愣,随即委屈道,“他们都嘲笑我。”
明榆道:“他们不是嘲笑,只是觉得好笑。若因此罚了他们,往后整个院子的人见你都胆战心惊。他们敢笑,说明他们和你待在一起是放松的,懂吗?”
玄枵若有所思道:“好像懂了。”
第87章 礼物天大的礼物
“真的?”
玄枵摸向自己脸,道:“真的。”
冤有头债有主,玄枵是懂这个道理的,他出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蛇窝中把小白拽出来,拧成麻花系在院子的树上,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放它下来。
院子里的仆人都是从苗疆带来的,起初见这位主子罕言寡语,一记眼神飞来,他们心底心底就都发怵。不过时间长了以后,他们发现主子只是人冷,并非如外界传闻那般残暴,明榆住进来后,明眼人都能瞧出主子心里欢喜,眼神也变得有温度了。
“主子,外面有人送东西来了,说是郡主的朋友。”
两人的对望被云卷的声音打断,云卷见主子唤明榆郡主,她便跟着唤了。来者一行两人,一男一女,男的带着刀,女的捧着一个盒子,怎么看都来意不明,却又自称“郡主好友”,云卷万万是不敢懈怠的。
明榆趴在阁楼栏杆上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忙要跑下楼,却被玄枵拉住。
“是书宁。”
杨府大火后,书宁带着剩下一半防城图去找了徐太傅,不过这防城图最后还是落到玄枵手中,但他承诺过不会伤及书宁的性命,可攻城之后便再也没了书宁的消息。这会儿她能来找自己,实属意外之喜。
玄枵:“小心有诈,郡主跟在我后面。”
明榆又往下看了眼,见书宁身旁站着一个身穿黑色劲衣的男子,他右手搭着刀柄,警惕地环顾四周,不像是护卫,更像是监视。明榆心一紧,站在玄枵身后。
玄枵敛了神色。
这处院子四周竹林环绕,除了林外的官道,只有一条羊肠小路,因常年无人踩踏,小路上便被杂草覆盖,渐渐没入绿色中。想找到这里,不容易。
二人踩着木梯下楼,杨书宁坐在石凳上,神情不自然,远远瞧见明榆,抱着盒子的手更紧了。
“书宁,这些天过的如何?”
“放心,我过得很好。父亲早间在外置办了些宅田,还有布料生意,现在由我经手,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听书宁这么一说,明榆稍稍宽心,两人还没聊几句,那仆从便提醒书宁生意上还有事不可耽误,得早些回去。
玄枵默不作声,上下打量着这个僭越的仆从。
杨书宁眼神飘了一下:“我受故人所托来送礼。现在生意上确实……忙,等空闲……我再来找你玩。”
说着,杨书宁就把盒子递给明榆,仿佛松了口气。
明榆发现这盒子比想象中的沉多了,压着胳膊都抬不起。耳边传来书宁告别的声音,明榆诧异极了,刚抬头就瞧见书宁已经走到门口,正朝着她挥手,“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杨书宁连自己都不曾察觉到发颤的嗓音,翻身上马时又回头看了眼明榆。
两人目光交错过,杨书宁别过头,一记马鞭长扬而去。
明榆一时错愕,挽留的话堵在喉咙里,她竟忘了院子里还有一个人。
明榆心里五味杂陈,不知书宁看见玄枵心里如何想,她好似并不在意,送完礼物后便匆匆离开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榆准备把盒子打开,手按上锁扣,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盖在她的手上,玄枵摇了摇头:“里面不是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