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五年前,明榆尚幼,很多事记不清了,但十一岁那年,大齐攻破苗疆后举国庆祝,鼓乐声响彻十里长街,一直绵延到寻常百姓家。
  自此后,大量苗疆人被当做奴隶贩卖,而且都是低等奴隶,甚至一匹布就能换到。
  明榆想到了闻宴,他也是从苗疆来的,他应该很久都没回家了吧……
  “比什么?”玄枵话锋一转,“屋里这么多椅子还不够二殿下坐的吗?还是说二殿下都看不上?想坐龙椅?”
  萧蔚川道:“少主何故提及‘龙椅’?莫不是少主想尝个鲜?”
  “哈?齐帝与天同寿,他会永远手握大权,谁惦记就是有谋逆之心。”
  五年前,还未及冠的二殿下从苗疆凯旋,深得民心。大臣纷纷力荐二皇子萧蔚川担任储君,可齐帝一次又一次地找理由推脱,一直到今日。
  民间已经有流言,谣传二皇子就要按捺不住,篡权夺位。而百姓也想追随明君,所以他们越是期待越是口耳相传,不久便传到了齐帝耳中。
  纵使萧蔚川认为这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任由谣言四散,目的就是想离间父子之心,可齐帝心中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会生根发芽,于是就有后来的收回了兵权。
  虽然现在齐帝又把兵权换给了萧蔚川,但是虎符仍然在齐帝那。也就是说,萧蔚川手中的兵权不过是个空壳,只是外人不知罢了。
  或许是齐帝觉得多少有些亏欠这个儿子,便答应给他与明家二姑娘赐婚,但要明忠死。
  萧蔚川道:“既还有要事相商,就不东扯西扯了。少主先让人退下吧。”
  玄枵看了眼眼里满都是拒绝的明榆,她苦着一张精致的小脸,也不敢出声。
  别他看见。
  玄枵收回了目光,“这里没有旁人,有话直说,倒是二殿下敞开门,也不怕被人偷听墙角?”
  萧蔚川道:“谁人不知星宿楼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更别说有人敢偷听墙角。”
  玄枵一点也不虚心地接受了他的夸赞,“过奖了。”
  接下来,萧蔚川说的话让明榆久久不能回神,仿佛心里有什么东西崩塌了,如洪水猛兽般冲垮她的大脑。
  “盟山围猎已筹备完善,到时候还请少主助我一臂之力,猛兽难以控制,以免引起骚动。”
  玄枵好整以暇地看着明榆,仿佛在看一场精彩绝伦的大戏。
  明榆大脑一片空白,耳边都是空鸣声,后面他二人说了些什么明榆已经听不见了。
  她不知玄枵为何能把时间算的那么巧,能在这见到蔚川哥哥,只知她听见了蔚川哥哥说的话。
  原来,先前碰面时她与蔚川哥哥口中的“故人”竟是同一人。
  真的讽刺又可笑。
  父亲可是将他从小看到大的啊,还教过他骑射之术,他怎么忍心的?
  明榆双腿发软,力气在逐渐消散,陌生感卷席而来,身子一晃,狠狠地磕到了美人榻角,但好像感觉不到疼痛。
  玄枵心情大好,一把把明榆拉到身边坐下,轻声道:“赏你坐会儿,不用谢。”
  明榆闻到了熟悉的香气,倏忽间异常依赖这种味道,想要汲取更多,神情开始恍惚,不自主地往玄枵身边靠。
  第42章 拔指甲道歉没用,晚了……
  *
  待到明榆反应过来时已经靠在了玄枵的身上,他身上银饰的冰冷刺入明榆的皮肤,一点点蔓延开,明榆打了个寒颤,猛地清醒。
  她想起身坐正,可玄枵不许,偏偏让她靠在他的身上。
  画屏上的两个人影融在一起,轮廓重叠,暖香萦绕,姑娘的长发散在他的腿上,而他抬起手将长发缠在手上,竟有说不出的暧昧。
  画屏之外可是萧蔚川啊,而他怀里的是明榆,多好。
  萧蔚川只觉得玄枵荒唐至极,别开眼,仿佛多看一眼就脏了他的眼,而这里他也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既然要事已商量完,在下就不打扰少主雅兴了,告辞。”
  “二殿下留步。”玄枵喊住
  了萧蔚川,“听说二殿下向陛下求了赐婚圣旨,是哪家的姑娘?”
  求婚圣旨?
  明榆浑身紧绷,想挣脱玄枵的束缚,用手肘推着他的胸膛,可不论怎么反抗都是徒劳,只能恶狠狠地瞪着他以表示自己的愤怒。
  玄枵含笑的眼睛瞟了眼明榆,但是并没有看到他期待的表情,
  萧蔚川并没有转过身来,不耐烦道:“这就不劳少主挂念了,父皇暂时也没有昭告天下的想法。”
  当他双手接过这道圣旨时,心里仿佛落下了一块坠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一边是忠义,另一边是心爱之人,抉择只在一念间,但他却犹豫了很久很久,到最后才有一个不齿的念头。他虽自诩清高,但骨子里却是个卑劣之人。
  “明家二小姐看起来挺不错的,只是……”
  萧蔚川不似方才那样镇定,情绪激动,打断了玄枵,“少主慎言!”
  “我还没说什么呢?二殿下那么生气作甚?”
  话虽然是对萧蔚川说的,但玄枵的视线却一直落在明榆的身上,甚至还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玄枵看着那双盈盈的眼眸,在她眼中看到了厌恶与愤怒,心满意足。就算那些厌恶都是给他的,但是他可以装作不知。
  入夏了,明榆穿的并不单薄,但她还是觉得冷。
  她相信蔚川哥哥是有苦衷的,现在不过是权宜之计,他不一定不会真的害父亲。
  她要过去问个清楚,可现在根本动不了,想掰开下巴上的手,掰不开,她就用指甲,在玄枵的手背上留下了数道血痕。
  玄枵笑道:“我这的猫爱挠人,该好好教训才是。二殿下慢走不送。”说完,他便松了手,但又立刻钳住明榆的双手,恶狠狠的低声道:“再闹,我就把你的爪子拔掉!”
  两人衣摆摩挲的声音加上厚重的喘息声,萧蔚川几乎是咬着牙从嘴里蹦出了两个字:“告、辞!”
  走的时候他还好心地把门合上
  明榆真被吓住了,理智回来了几分,玄枵肯跟她开玩笑许是心情好,那样的人,说变脸就变脸,他说要拔她的指甲,恐怕是真的了,听说话的语气,好像真的生气了。
  “不要。”明榆又变乖了,仿佛刚刚那股凶狠的模样只是玄枵的错觉。
  “对不起。”明榆服软道歉,闭上眼生无可恋地伸出手,“你挠回来吧,别……别砍我手啊。”
  玄枵不屑一顾,缓缓地拉开一个精致的匣屉,他故意放慢动作,就想看明榆煎熬的样子,皱起的脸,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木头碰擦出的“吱吱”声,每一下都是在刺激着明榆的神志,让她越发清醒。
  明榆根本不敢完全把眼睛睁开,只有一线的余光看见了抽屉里面放着的好像是一把匕首,旁边还有各种工具。
  玄枵把每样工具都在手上掂量了两下,尤其有一把银匕首,他拿在手上晃了很久,刀光刺得明榆忍不住眨眼。
  银匕首上倒映着一张骇人的傩戏面具,但眼中却带着浅浅的笑意。
  玄枵幽幽道:“晚了。”
  明榆赶紧把手藏起来,紧紧地闭着眼,声音止不住地颤抖,“没有商量的余地吗?”
  “你刚刚不是硬气的很吗?”
  “我错了。真的。”
  明榆快要吓哭了,虽然是坐着的,但是腿是发软的。
  玄枵用匕首的侧面拍了拍明榆,“现在伸出手,只拔爪子。等我数到三再不伸出来,就剁手指。”
  “你猜猜,我要是剁了你一根手指,萧蔚川会为了你和我拼命吗?”
  明榆手心手背都是湿汗,只听玄枵开始数。
  “一。”
  十指连心,拔掉肯定痛不欲生,但至少能长出来,剁掉手指可就长不出来了,可拔十指的指甲意味着她要忍受十次的剧痛,而剁手只要忍受一瞬间的剧痛。
  “三。”玄枵轻飘飘地数着数,“剁……”
  明榆自暴自弃地伸出手,“别剁手。”
  玄枵叹了口气,“算你手快。”他听着还挺缺憾的,“郡主放心,我的手法很好,不会很痛的。”
  “把眼睛闭上就不害怕了。”他蛊惑着。
  明榆压根不敢睁眼,甚至还把头扭过去了。
  玄枵抓着明榆的一只手,再把她另一只手放到银匕首上,让她的手背感受到刀刃的锋利,这是在威胁明榆。
  “别乱动,这匕首很是锋利,轻轻一碰手就会被划开一道口子,而且我在上面萃了剧毒,这毒不会致死,但是会让人全身长满脓包,时不时就会流脓。”
  玄枵又说了一大堆中毒后的恐怖样子。
  明榆感觉牙关都在打颤,这匕首到底有多锋刃她也不知道,会不会手不小心抽了一下就会被划破?
  可是,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发抖啊。
  只想玄枵的动作能快点、再快点。
  供台的香烛都快燃尽了,明榆还没有感受到预料之中的剧痛,很奇怪,只是指尖有种顿感,好像……好像是在磨着指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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