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幽深的小巷一丝声音都可以传的很远。
  “我也听见了。”
  果然
  ,穿过几个小巷后,面前是热闹非凡的街市。
  大家都挤在小街上,正街上反而没人。
  这是为何?
  明榆看到一个卖花的妇人,便走到她的摊前,蹲下挑拣着花,这些花上面还沾着晨露,染着尘土的气息,应该是今早才采摘的。
  借着挑花的机会,明榆问道:“早就听说大婶的花最新鲜了,今日特地来东街买,结果找了半天才碰到。”
  妇人也是个热心肠,左顾右盼确认没人后,招招手,意思是让明榆凑过去。
  明榆凑近了些,妇人遮着嘴压着声音道:“我在东街卖了十几年花,但是从前几月开始,不知道从哪传来的消息,说星宿楼要抓人练蛊。”
  妇人越说越害怕,“就在前些日子,星宿楼的人来东街走了一趟,见到年轻的人就抓,不管是何缘由。据说被抓的人被送回家的时候已经神智不清,过了几天直接化成骷髅了,然后无数小虫子从身体里钻出来。之后我们便都到这小街上做生意了。”
  明榆听的背脊发凉,不由得缩了缩身子,这个故事她很耳熟,闻宴与自己说过,那个戴着傩戏面具很漂亮的人,他会练蛊。
  “谢谢……”明榆语气有些僵,付了银钱,妇人把花包好递过去。
  走的时候,明榆还在回味妇人那番话,会是那个人吗?
  就在她走神的时候,忽然有人尖叫,接着原本溢满着喧嚣的小街变得鸦雀无声。
  明榆看到街两边的人齐刷刷地跪了下来,都把头低得很低。
  天子出行不过如此,但明榆看这些人身形似乎在颤抖。
  明榆刚想避让,结果肩膀被人狠狠地撞到,没站稳,直接摔倒在地,手中的糖葫芦滚了出去,刚想伸手去捡花束,却看见一只紫金靴从上面踏过。
  视线顺着那只靴子上移,看见了一张无比熟悉的面具——是他。
  许是所有人都不敢抬头,唯独明榆抬了头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的脚步一顿,侧首望了明榆一眼,也只只是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他衣袂扫过之处明榆居然闻到一阵熟悉的异香,很熟悉,却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在哪闻过。
  他的前后都有黑衣人,旁人近不了身。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过去后,彩蝶赶紧把明榆扶起,替她拍掉身上的灰尘。
  那些人走后,小街的热闹也散了,大家惊魂未定,木木讷讷。
  这次虽未当街抓人,但是以后这里怕是再难热闹了。
  他是谁?看他的衣着显然在星宿楼身份不一般。
  这是明榆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闻宴说他不是好人,很坏很坏;那日国师登门拜访,他也来了,还骗了自己……
  沾了泥泞的花很快就蔫了,明榆觉得有些可惜,复又瞧了几眼,再望那一行人的背影越来越远,明榆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彩蝶拉住明榆,眼中尽是担忧,那人明显不是善茬,“郡主,危险。”
  “没事,我不会跟近。”
  彩蝶知道自家郡主一旦想追寻什么,拦都拦不住,只能老实地跟上。
  明榆和他保持着很远的距离,生怕离得太近引起怀疑。
  又过了几条弯弯绕绕巷子,他也不走大路,专挑人不多的偏道。
  但是明榆发现这边的人好似没东街的人反应那么强烈,他们只是正常避让,星宿楼的人也未行驱赶。
  明榆问了一个过路人,给了点银钱,指着前面故意问:“他们是谁?”
  路人收了钱自然开心,望了一眼明榆指的方向,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管他们作甚,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明榆:“……”
  说话的间隙,明榆看见有个黑衣人到他耳边附语了几句,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他很明显地愣了下,随后摇摇头。
  一来二去,明榆跟他的距离越来越远,追到一个岔口时,摆在面前有两条路。
  明榆不假思索地向右边走,她打算赌一把,因为她一旦犹豫,可能就真的跟丢了。
  没过多久,果然又看到那些黑衣人,但唯独他不在其中。
  中计了!
  明榆又原路返回,回到最初的路口再向左拐去。
  那条路越走越窄,路上的杂草长的很高了,想必是这条路本身就没什么人走。路的尽头甚至只能容一下一人,明榆侧着身子挤了出去,恰好看见他进了一家酒楼。
  这酒楼也很寻常,看不出端倪。
  但,明榆刚想抬脚进去,就被店小二拦下了。
  “实在抱歉,本店已被贵客包下了。”
  他虽口上说着抱歉,但语气却十分僵硬,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他花了多少钱包店的?我出双倍。”
  店小二面无表情道:“你若再不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是装都懒得装了……
  这时,楼上走下来个小厮打扮的人,应该是来传话的。他看了眼明榆,“我家主人想见你,你可以进来,丫鬟不行。”
  彩蝶肯定不放心明榆一个人进去,“郡主……”
  “你先回去吧。”明榆道,“有些事我想弄清楚。”
  比如他到底是谁。先从星宿楼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再到府中再遇,每一次都像是经过精心设计的。他像躲在暗处的影子,每次与他相见的时候,只有在无人在意之地,他才会出现。
  这么多天,明榆仔细想了想,哪有那么巧的事。
  说罢,她就随小厮进去了,徒留彩蝶在外干着急,但是再急也无事于补,只能先回去把这事告诉明忠。
  明榆跟在小厮后面,整个酒楼里很安静,她踩的每一阶楼梯都会发出“咯吱”的声音,似是年久失修,承重很差。
  她惊奇地发觉自己并没有感到害怕,摸着胸口,连心跳都和往常一样,甚至越往上走还越期待。
  这也太奇怪了,为什么?
  很快,小厮带着明榆到了房门口就止步不前,“你自己进去吧。”
  整层厢房无一人走动,别的厢房偶有交谈的声音,隐隐约约听不真切。
  明榆看着眼前的那扇门,伸出的手僵在空中,想推门却在一刻间犹豫了。
  推开这扇门,或许什么都得不到,或许能解开心中的疑惑。
  “嘎吱——”
  这间厢房布置的很朴素,但比一般的厢房要大的多,而里面也没有一个伺候的仆人。
  明榆听到一阵水声,似是从屏风后传过来的,她寻声过去,绕过屏风才发现原来那里是一个巨大的浴池。
  浴池上氤氲着水汽,朦朦胧胧的,他坐在浴池里背对着明榆,水很浅,只到他的胸口。傩戏面具就放在浴池边,只要明榆绕过去,就能看清他的脸。
  可明榆的目光落在他的背上,怎么也挪不开,许是从震惊中还未晃过神来,她后知后觉地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水漫过了他的腰,但是腰部以上的青龙和白虎赫然露出。
  普通星宿楼的杀手只有玄武刺青,可他的背后竟有青龙刺青!
  除了那个人之外,旁人是不会有的。
  他是玄枵,是那个让自己做了无数次噩梦的人!
  明榆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连连后退,不慎撞倒身边的画屏。
  听到明榆弄出的声响,玄枵嗤笑一声:“不是你想见我的么?连梦里也都是我呢。”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听不出年纪。
  “你……”好生不要脸。后面的话明榆没敢说出口。
  然而他确实不要脸,“我说的都是实话,不对吗?”
  而他说的越准确,明榆就越觉得心慌,“你对我做了什么?”她看了眼腕上的手钏,将手钏往后褪去,露出一条疤痕,颜色极浅,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
  明榆试过很多药,都祛不掉这道疤,找太医看后,太医只道是被刀割的,但看不出什么实质。
  玄枵说了一个极为诱人的条件,“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想要答案,可以啊。他很大方很好说话的。
  明榆还真壮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了浴池边,闻到了很熟悉的异香,随着水汽蒸腾,越发明显,而玄枵自然也嗅到了。
  玄枵拨开水花,把玩着手里的花瓣,“再近点。”
  已经到浴池边了,是最近的了,“很近了。”
  “不够。”
  第28章 玩火萧蔚川知道
  你在这吗?
  明榆沿着浴池边缘往他那移了移,再往前一步真的要掉进去了。
  玄枵将手中把玩的花瓣撕成碎片抛起,花瓣落到水面点出波纹,他搅乱水面,“还是不够。”
  因为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从他的语气中判断处境,所以明榆心里很没底。
  与其猜来猜去,不如大胆点。他既然在最开始就没杀自己,说明自己对他还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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