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我怎么回来的?”明榆揉了揉额角,对那日的情景扔心有余悸,不敢再回忆。
彩蝶掰着手指数了数日子:“三日前,二殿下亲自把您抱回来的。”
抱回来。
那日下着大雨,浑身湿透,就那般贸然被抱回来,岂不是被所有人都瞧见了?
再看彩蝶眼中带笑,定是也想到了什么,明榆顿时捂住眼睛,脸颊发烫,怕羞道:“别说了,别说了。”
“那日绑架我的是什么人,我听他们唤他‘玄枵’?”
彩蝶听见这个名字立刻慌神,慌忙让明榆噤声,转身关上房门。
随后点点头,“是他。但这个名字郡主还是不要随意提及,以防被扣上口出狂言的帽子。”
明榆心下了然,那人在朝中定是一手遮天的存在,如此说来,那便不叫绑架,只是照例办事罢了……
“郡主不必多虑,二殿下已经将此事处理妥当了。”彩蝶记得萧蔚川的吩咐,她安慰明榆道:“再过几日,二殿下说会带您出门散散心。这次,他亲自来接您。”
明榆心中的郁闷一扫而散,莞尔一笑:“他真好。”抬手间,瞥见腕上的伤痕后陷入沉思,“这是何时留下的?”
彩蝶道:“回来时就有了,应该是被那帮人伤的。”
伤着也正常,明榆不再多虑,只是往后的几日,胸口莫名发闷。就连宫中御医也诊不出所以然,只是开了几副药调理下。
夜深入梦时,明榆总感觉梦里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看不清他的模样,亦听不清他的声音。
明榆试探地靠近他,他轻轻地把明榆的脑袋按入怀中,修长的手指一寸一寸的从喉咙滑到锁骨处,弄的明榆浑身战栗,只听他在耳边附语道:“你跑不掉了。”
明榆瞪大了眼,奋力地推开他,却总是使不上力,“你是谁?”
他把玩着明榆的长发,似是故意逗她般,语气低迷,“我叫玄枵。你,不记得了吗?”
明榆猛地惊醒,浑身冒着细汗,大口大口的呼吸。
——又做噩梦了。
总是这么做噩梦也不是办法,萧蔚川给明榆送来西域进贡的安神香,却也不见有任何效果。
萧蔚川看着明榆逐渐消瘦,心疼不已,也不知玄枵给明榆下了何药,兀自道:“看来这星宿楼是必须要走一遭了……”
三月二十一日,萧蔚川如约带着明榆去了星宿楼。
第2章 少年他笑起来很美,眼角有颗泪痣……
杏花疏影,春日迟迟。浅草盖过冰雪消融后的沃土,漫天芳菲卷着春日的气息飘散十里。
星宿楼里坐满宾客,楼顶镶嵌着碧蓝色的夜明珠,四角悬吊着四大神兽。正中央的擂台印着古朴的图腾。
擂台上两个赤/裸上身的男人正在厮杀,其中一个就是刀疤脸。两人横刀相向,刀刀致命。而他们背脊上都纹着一块暗青色的玄武图案。
鼓点不疾不徐,有节奏的敲着。
“他们的后背为何都有刺青?”明榆悄悄地问坐在旁边的萧蔚川。
少女身着嫩黄色襦裙,腰间挂着栀子香囊,发间点缀着簇簇桃花衬着她浑身朝气,眉间点上了花钿,显得眼睛更明亮。
萧蔚川警惕地看着四周,神色凝重,对明榆却是一如既往的耐心:“星宿楼的杀手分为四个等级,每晋一级背后就会多纹一种神兽,依次是青龙、白虎、朱雀和玄武,像他们这样都是最下等的杀手。”
他转动着手上的扳指,沉思后道:“星宿楼是父皇所建,里面豢养了无数杀手。那些杀手都是从死人堆里爬上来的……”
萧蔚川说着说着浑然不知身旁的姑娘已然走神。
擂台上的人杀红了眼,刀尖上鲜血飞溅。鲜血刺激着在场的人,大家越看越兴奋。只有明榆提不起兴趣,开始东张西望,她的心跳不知为何变得很快。
自踏入此地那刻开始,明榆总觉有些不安。
忽然间,鼓声停奏,场内似乎有片刻的安静,春风从四面的窗棂吹来,微风拂面,明榆的长睫微微颤抖,恍然间阁楼上的帘子飘起,一抹藏青色映入眼中。
只一眼,明榆便记住他的模样。
他站在珠帘后,穿着不似中原人,藏青色的衣襟上绣着繁复的花纹,窄腰收于腰封,挂着的银饰与百褶交错。
明榆又顺着视线往上看,发现他的打扮也不同,带着张傩面具,左耳带着红穗子的耳饰,长发披散,两侧几股缠着彩绳的发辫垂在胸前,辫子与发尾都坠着细小的银片。
而他似乎透过厚重的面具亦盯着这边,明榆观察后发现并非错觉,慌忙低头,插在鬓边的花不慎掉落在腿上。
萧蔚川这才察觉她的失神:“阿榆可是走神了?”
明榆把花别回发间,“没,没有。”只记得方才所言,便随口接着问,“你说这是最下等的杀手,那最上等的呢?”
此时,擂台上的刀疤脸一刀刺破对手的胸膛,那人应着宾客的欢呼声倒在血泊里。场内声浪翻卷,四面乐声起,钟鼓响。
众宾喝彩声盖过正在低头说话的两人,随着旋律升高,鼓点逐渐密集,急促的调子密密麻麻。墙缝中悄悄地冒出了成千上万只黑色蛊虫,远看已经与墙融为了一体……
萧蔚川顿了顿,道:“玄枵,不以真容示人,不知是何模样。”
玄枵此人心狠手辣,面由心生,于是萧蔚川又补充了一句:“估计相貌丑陋吧。”
明榆听见这个名字,下意识躲了一下,不知不觉地紧张起来,心跳的更快了,她赶紧转移话题:“阁楼上好像有个人。”
萧蔚川果然不再继续说下去,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可那却空无一人。
“哪有?”
玄枵站的角度十分巧妙,从萧蔚川的位置看来,恰好被柱子挡住了。
明榆讶然,再次看去时那人早已无踪影,仿佛方才阁楼上的人影是幻觉。
明榆别过脸道:“我是真的看到了。”
“好。”萧蔚川柔声应道,但目光却不定,他从进来那刻起,就留意这里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来之前,他已令亲卫兵潜伏在星宿楼附近,一有异动,便破门而入。可怪的是,到现在都无事发生,这并不像玄枵的作风。
与此同时,掌声雷动,众宾高声喝彩。明榆偏头看去,站在擂台中央的刀疤脸将对手的头颅割下,高举空中,宣布胜利。
接着,刀疤脸重重地敲着战鼓,震耳欲聋。
红色的鲜血刺激着
在场所有人的五感,而蛊虫已经悄然爬到了脚下……
眼中猝不及防地撞入血腥场面,萧蔚川赶紧捂住了明榆的眼睛。
终于有人察觉到异样了,尖叫起来。无数的蛊虫死劲地往人身体里钻。很多人扭打在一起,不堪入目。
明榆听见一阵躁动,她移开萧蔚川的手,起身踮脚看去,发现有好多虫子在往人的身体爬。
那些人身上奇痒难熬,抓的头破血流。
不过,蛊虫好像受人所控般,全部都绕开了明榆,就连萧蔚川身边也没有。
楼内瞬间乱成一团。
萧蔚川比明榆高出一个头,看的更远些,瞥见长廊上有一排弓箭对准了看台,心中警铃大作。
明榆感觉手臂一禁,接着就被那股力拽住蹲下。
旋即,箭羽划过空气的声音此起彼伏,箭矢扎入皮肉后的惨叫夹杂着惊恐声,众人四处逃窜。
更有人试图把大门撞开,然而飞来的箭直接将他钉在门上,汩汩鲜血顺着他的衣服往下流。
明榆躲在桌子下一动不敢动,耳畔传来萧蔚川声音,“别怕,我的人就在附近,他们马上就来救我们。”
她闭紧眼点点头,不敢抬头看眼前的惨状,额间渗出密密的细汗。萧蔚川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慰,神色凌然,将她护在身下。
待箭流声逐渐平息,明榆才敢微微睁眼。萧蔚川拉着她向外走,捡起掉落的箭羽去挡飞来的箭,二人在人缝中穿梭,狭小的空间里挤来挤去。
大门仍未被破开,里面已经是一片狼藉。萧蔚川万万没料到玄枵为了设这个套居然让这么多人陪葬。
明榆忽觉手肘被人狠狠一撞,顿时脱力,再然后她与萧蔚川被人流错开,看着萧蔚川的身影逐渐被人群淹没,她慌乱无措,却被越推越远。
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伸手想扶靠却扑了空跌倒在地,仓皇间摸到旋梯的台阶,她匆匆上楼,贴着客室的门慢慢挪动,眼观八方,唯恐有人在暗处放冷箭。
忽然间,背后一空,跌入一个结实的怀抱,身后之人顺手把门关上,明榆的后脑磕到他的锁骨上,小脸瞬间皱起,几缕头发随着别在发间的桃花滑落。
她欲弯腰拾起,手未触及时,一只细长的手伸了过来,抢先一步拾起。
明榆顺着他的手抬起眼眸,发现一张极好看的脸,剑眉星目,眼中似乎含着笑意,眼角有一颗红色的泪痣,棱角分明的脸却又有一丝丝冷漠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