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车夫也觉着林锦璨说的有理,雨后路上湿滑,要是这马蹄儿打滑,把车里的人摔着可就不好了。
  “好嘞!”师傅答应了下来。
  另一条路,路程稍近,可以说是条人烟较少的小路,但好在路面虽窄但比较平坦,马车能稳妥行驶。
  车轮辘辘,明明的秋风阵阵的天气,林锦璨手心的汗却不断从掌心冒出,腹中的孩子似是有感应般,忽然开始动个不停。
  片刻后,马车行至一陡峭的崖壁处停了下来,几名黑衣人几乎是从天而降。
  阿冬放下车帘,瞥了眼林锦璨,咬牙道:“看着她,别让她跑了!”
  旁边的两名侍女听罢,立刻压住林锦璨的肩胛骨,使她动弹不得。
  刀刃碰撞声在山谷间回荡,林锦璨的身子虽不如从前灵巧,但到底有从前的功夫在,她贝齿微张,一直细小的竹节悄然藏在口中,她轻轻一吹,银针从暗器中飞出,直直射入马臀内。
  马儿吃痛,前蹄上扬,嘶鸣一声,甩下车夫在山间狂奔起来。
  阿冬见马儿发狂,暗叫不妙,她一脚踹开举刀的黑衣人,轻身朝失控的马
  车飞去。
  可为时已晚,车轱辘卡在一石缝中,忽然“咔哒”一声巨响折断,整个车身体在半空中破裂开来,最后朝悬崖地处摔去。
  第70章 贼船山风在耳畔呼啸,骏马嘶……
  山风在耳畔呼啸,骏马嘶鸣一声,连带着马车破裂开的木片一齐往万丈深渊坠落。
  掌心的匕首在岩壁上划出一簇火花,林锦璨往下一瞧,那处凹进去的岩洞离她还有些距离。
  李晋安此前承诺过,若她能取得最后一部分图纸,他便可助她遁逃,林锦璨并不担心他会言而无信,毕竟她腹中的孩子对李晋安来说是十分重要的筹码。:
  那些黑衣人正是李晋安派来的。
  余光处闪过一道黑影,一蒙面男子正从崖顶而下,他一把搂住林锦璨的后腰,将人抱住翻身而上。
  不远处一架马车疾驰而来,黑衣男子冲出包围,将前面一众侍卫接连砍倒后带着林锦璨跳上马车。
  车内颠簸,又有无数支箭朝他们射来,方才坠崖已是万分凶险,若是寻常有孕的女子,怕是早就动了胎气。
  林锦璨看了眼四周,却没瞧见有什么可以借力的地方,但到底怕磕着碰着,她只好拽住她身边人的衣角。
  小路出现分叉口,马车急转朝右,林锦璨整个人往黑男子怀里倒去。
  男子的面具被误打误撞蹭落,林锦璨瞧见那张脸时一愣:“怎么是你?”
  “你不是中毒了,命不久矣?”
  路途总算变得平坦开阔,林锦璨眼眶一热,不可置信地扯了扯青年的脸皮,哽咽开口唤着他的名字。
  “萧南衣?”
  青年抓住少女抚向他脸颊的手指,淡淡道:“谢鹤徵把解药给了我。”
  林锦璨愣了愣,谢鹤徵费尽心思给萧南衣下毒,怎么就这样轻易解开了?
  提起谢鹤徵,林锦璨无法避免想起昨夜做的噩梦,活生生的人变成血淋淋的白骨,这个人还是谢鹤徵。
  林锦璨胸口生出一丝恶寒,她闭目揪住领口缓了缓,安慰自己是多想了,谢鹤徵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死。
  就算,真的没了,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就算没有她告诉李晋安图纸路线,总也有别人告诉。
  很快,林锦璨抛掉脑海里的男人,心情归于平静,她有太多问题想让萧南衣跟她解释清楚
  不过不是现在。
  她瞥了眼萧南衣,侧脸轮廓分明,眉眼还是如从前般清隽,只是她觉得,这过分冷峻的眸子,比以前少了些什么。
  林锦璨垂眸,若无其事道:“也算是他有良心。”
  “良心么。”
  萧南衣瞥了眼少女的小腹,似笑非笑道:“他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给我解药的,他还说要麻烦我好好照顾你。”
  心底被这句话揪住,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流逝,马上要离她而去,林锦璨深吸了一口气:“虚情假意罢了,不必在意。”
  萧南衣嗤笑:“我看未必,他似乎真的喜欢上你了。”
  再正常不过的对话,林锦璨听完,却莫名感到背脊有一股凉意,看着马车正往都城外奔去,她的指尖慢慢蜷缩进掌心。
  她有些怀疑。
  怀疑她刚从船上获救,现在又主动上了另一条贼船。
  林锦璨暗暗嗤笑,以同样的语气道:“他喜欢我什么?我骗他,负他,背叛他,我早就该死在他手里了。”
  “可你现在还好好的。”萧南衣道:“他害怕这次自己死掉,提前为你铺好了路。”
  林锦璨抬眸,不知意味的目光停留在令她陌生的人身上,她缓缓抬起手臂,撸起袖子。
  “是吗?你看吧,这些都是他做的。”
  少女白皙光滑的手腕上留着青紫色磕痕,往上,是利器滑破皮肤留下的疤。
  萧南衣毫不怜惜地拽过林锦璨的手,全然不顾惜她有身孕,他挑眉道:“看来他对你又爱又恨。”
  林锦璨恐惧的地收回手,稳住呼吸道:“发泄罢了,你看错了,他怎么会对一个细作动感情?”
  “不喜欢你,怎会允许你生下他的孩子?还明知你是非善类,还留着你一条命?”
  非善类?林锦璨暗暗自嘲一声,她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杀了许多无辜的人,这一切难道与他无关?
  “是他觉得自己要死了,随便找个人留后,他自从知道我欺骗了他,便很恨我,巴不得将我千刀万剐。”
  林锦璨本以为费尽心思逃离那座小竹屋,便可同心爱之人双宿双飞,白头偕老,可现在看来,她似乎酿成了千古大错。
  她不想成为旁人陷害谢鹤徵的筹码,做人棋子。
  林锦璨的视线变得朦胧模糊,她笑道:“你好像很生气,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鬼市,黑衣人,从前的点点滴滴在这一瞬间化为利剑刺入身体,她露出十分无助的表情:“你有事情瞒着我。”
  萧南衣回过神,揉了揉她的脑袋道:“这么多年了,你还信不过我?”
  林锦璨躲开,湿润的眼睛瞪着他:“是你的一言一行让我觉得从前是我看错了你。”
  萧南衣第一见平日粘着他的小姑娘露出这样一副排斥的表情,他松开要紧的牙冠,好脾气道:“你是我的命定的妻子,却有了别人的孩子,换作任何一个男人,心里应当都不是滋味吧。”
  “我今日这样反常,全是因为它。”他眼神朝林锦璨隆起的腹部看去。
  萧南衣见林锦璨明显往后退了退,他拉住她道:“小心点儿,摔下去了可不好,放心吧,我虽然不喜欢那个姓谢的,也不喜欢他的孩子,但看在你我的情分上,我不会伤害它。”
  马车不知不觉已驶出京都,途中经过谢家宅邸,瞧见曾经照顾过她的老嬷嬷,林锦璨忽觉恍然如梦,她不再“留恋”窗外的景色只一个劲的告诉自己。
  有关谢家的人和事,一切都结束了。
  她要做的,只有拼尽全力保护这个孩子,不让它被奸恶之人挟持利用。
  林锦璨平静道:“现在我们去哪里?”
  “大梁暂时不能待了,和我回南疆。”
  ……
  时过冬月,气温急降。
  不知怎的,今年冬天尤其寒冷,连终年湿热的南疆,也出奇地飘起了小雪花。
  街道上万籁俱寂,只有只破旧的竹篮随寒风狼狈地在地上滚了几下,最后,一路被风吹到突兀的人群熙攘处。
  一茶馆前,一群着异服的男子缩着手,窝着脖子,坐于台下,而台上说书人唾沫星子横飞。
  案板拍下。
  “……凡杀男女数十万人,鸡犬无余,泗水为之不流,自是五县城保,无复行迹,人肉之价,贱于犬豕,此番大梁与北疆开战,谢将军带领赤焰军势如破竹,三个月内拿下北疆数座城池,护大梁边疆百姓周全。”
  “本是胜券在握,可奈何天公不作美,河道结冰,军需物资断送,他们怕是难熬过这个冬天了。”
  台下之人纷纷交头接耳,一人叹道:“这不是把人逼上绝路吗?大梁皇帝的手段肮脏龌龊,背信弃义祸害忠良,我看,这百年基业迟早要毁在他手里。”
  “唉,这谢家小将军腹背受敌,难逃一劫啊。”
  “可惜了,听说此人才貌绝佳,还未成亲不曾留后,就要命陨他乡,成孤魂野鬼了。”
  “什么忠良?你们可知大梁境内是如何传此事的?”说书人轻嗤道:“大梁坊间传闻,谢将军半途折返,抛下士兵丢兵弃甲而逃,谢家人都锒铛入狱了。”
  “此番病疫散开,穷凶恶极之人不在少数,大梁朝廷下令,禁止北疆边境百姓涉足大梁其他州郡,若有者擅闯,一律当细作处置。”
  一人道:“那些人都徘徊在咱们南疆边境了,可千万不要进来祸害咱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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