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妇人被戳中心事,有一瞬间的语塞,她想起那个关于谢如归的谣言,冷笑道:“我瞧你的神色倒是康健的很,活脱一个观音娘娘,方才好心同你说几句话,发现脑袋瓜子也灵巧的很,这身怕早就养好了吧。”
她握住两人未分开的手,笑道:“你的身体与常人无异,夫妻二人又正当蜜意情浓,这就奇怪了,怎会这么久了还没有子嗣呢?”
空气中有一丝沉寂,但很快被一道略微急促的脚步声打破。
那侍卫见气氛不对,便躬身禀告道:“侯爷和三公子到了。”
话音刚落,余光便掠过两道高大的身影,那妇人也不再聒噪,放了林锦璨的手,转身随众人一齐行礼。
林锦璨忍不住抬头,一霎那间,她对上了谢鹤徵的眼睛。
心底那块灼热的岩浆,忽然迸发而出,缓缓流淌过整个躯体。
男人视线转移,他眼尾上扬,嘴唇轻勾,但仔细一瞧便会发现,这副笑眯眯的眼眸里,带着一丝侵略。
第62章 消亡歌舞奏罢,上好的果酒……
歌舞奏罢,上好的果酒斟满酒盏,谢鹤徵在此前一直都是陛下的心腹,已故太子也对他颇为器重,虽现在看似大势已去,可这大梁有半数兵马都在谢家手里,连如今把持朝野的端王也要看他几分脸色行事。
如今这乱世,一些贵夫人为了让自家女儿能安稳度过一生,又不折辱贵女的身份,唯有攀亲这个法子可取。
谢家二郎被旁人捡了便宜,只能咬牙把头转向还未婚配的谢三公子,说咬牙,倒不是这三公子比旁人差,只是这三郎琢磨不定,日常行事专断绝情,若选夫婿,绝不是最佳人选。
“听闻三公子今日难得回府,小女特从家中带来了去年酿好的果酒,公子可否赏脸?”
话音刚落,酒盏砸地声便突兀的惊扰了在场所有人,
姚温娴把酒水一仰而尽,酒盏往花丛中一砸,便拽起坠地裙摆,脸色酡红地痴笑道:“那日公子以已有心上人为由,拒绝嘉宁郡主的亲事,我倒好奇是何人能入您的眼?”
这般姿态显然是酒后失态了,姚温娴不顾母亲阻挠,懒懒推开侍女跨过案几,一路跌跌撞撞走到谢鹤徵面前。
她双膝软软地伏跪在地上,在众人的惊呼下,双臂忽然向谢鹤徵的脖子搂去。
谢鹤徵微微侧身,姚温娴便扑了个空,纤细的身子往右侧案几倒下。
案上果盘摔了一地,少女腰间襦裙丝绦沾上甜腻果酒变得一片绯红。
这一摔,好巧不巧的偏摔在了谢如归和林锦璨面前。
她仰面倒在桌上,轻薄的纱衣往上卷去,直到露出白皙手臂上斑驳的红点。
“天爷!这莫非是”
一人惊呼了声,连连后退,林锦璨很快也看出这是何类病症。
红疹起藓,溃烂渗水,这分明和几个月前谢如归的病症一般无二。
林锦璨起了层鸡皮疙瘩,实在忍不住远离她,周围星星点点的烛火倒映在姚温娴眼眸中,好似有什么水灿灿的东西,在她眼角晶莹地闪烁了一下。
可姚温娴不是一直和谢如归有一腿吗,这会儿子怎么赖上谢鹤徵了?
难不成另有隐情?林锦璨下意识侧首看了眼离他不过几尺的少年。
他远远躲开,眉头紧缩着,谢鹤徵少有露出这副模样,这怕是显然和她一样疑惑。
姚温娴顾不得狼狈,起身前依依不舍地瞥了眼谢如归,随后目光空洞的对着所有人。
“都躲什么呀?”
姚温娴疯了般,把所有人都指了个遍。笑道:“你可是忘了,你当初曾对我说,你要娶我为妻吗?说什么李家千金,王家姑娘你都会休了她们的,陪在你身边的就只有我姚温娴。”
谢如归眉头一皱,心虚地环视了番四周,低头把酒倒满空盏,慌张地咽入喉。
“哦,我倒是忘了,你的心上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呢。”
姚温娴忍着腰上的疼痛支起身体,她换了目标,一把抓起林锦璨的手腕,向谢鹤徵身边拽去。
林锦璨虽是习武之人,防备这样突如其来的动作不在话下,但也不好在此处做出不符合闺中小姐的举动,她被推到在地,珠钗碰到块玄色衣摆,散落在地。
陈素问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心脏跳到了嗓子眼,生怕林锦璨会因此有什么闪失,更怕她说出谢如归不可告人的秘密:“姚姑娘这是醉了,快,将人扶去卧房歇息!”
“阿冬!快将你主子扶起来,若二夫人腹中的孩子有什么闪失,这可怎么好!”
原先百般纠缠的妇人闻此不免一愣,一旁看热闹的也都心照不宣的相视彼此。
谢鹤徵脑海里轰然炸响,浑身血液都僵住了,他低头,视线从林锦璨的小腹缓缓转移到她的脸,这张许久不见,又令人朝思暮想的脸,如今就这么无辜地望向他。
他呆滞了会儿,鼻尖酸酸麻麻的,曾经默默发过的誓,竟好似被她身体里那团柔软的小东西化解成云烟不作数了。
还是语念先反应过来,起身领着众人道:“恭喜二哥哥,二嫂嫂。”
不等阿冬过来,林锦璨捂着撞红的额头,自己理好裙摆挣扎爬起。
“夫人,您可还好?”阿冬拍了拍林锦璨膝上的灰尘:“咱们还是回去歇着吧,您比不得从前,如今是受不得惊吓的。”
寒鸦从茂密的枝桠里扑棱了几声,直冲云端飞去,几支乌亮的羽毛在空中打了个转,最后躺在林锦璨手心里。
也是奇怪,这都是初夏了,怎么会有寒鸦呢。
“夫人?“阿冬又喊了声。
林锦璨把沁凉的鸦羽攥在手心,她自有孕后,实在不愿操劳这些,就连千机阁的要事也几乎是强撑着身子。
她不想一辈子待在这所狭小的宅子里勾心斗角的活着,更不愿被一个素未谋面,甚至被毫无感情的孩子困住一生。
“扶我回去休息。”
“嫂嫂要注意身体。”谢鹤徵收回停在半空中的手,最终还是没忍住祝她康健。
林锦璨闻此,忽然握住阿冬的手腕不让她离开自己,随后又觉得不够安全,她掠过谢鹤徵对心神不宁的谢如归道:“夫君,可否陪我一同回去?”
谢如归回过神,忍住身体的不适,冲林锦璨笑道:“好。”
于是,他脚步虚浮,吃力地走到林锦璨身边,冰凉的手指即将触及少女的掌心时,脸色突然沉了下来,随即,一声闷哼,灼热湿黏的液体从他的腔体中喷出。
林锦璨的裙摆霎时间被一股股的鲜血染红打湿。
“谢如归!”
林锦璨双膝一软,徒劳地用绢帕去擦拭少年嘴里喷出的漆黑液体,但血怎么也止不住。
谢如归嘴唇乌黑,脸色发青,这断然不是那道士给他服用的猛药导致,而更像是中毒。
林锦璨大声道:“谁都不许离开侯府!有毒,酒里有毒!”
……
从房中端出来一盆盆的血水和不断闪过的人影,整个谢府对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忙成了一锅粥。
紧急关头,林锦璨作为妻子,是不好离开半步的,她一边替谢如归擦去血污,一边耐心地给他喂药。
“夫人,您站了这么久,腰定会很酸的,出去休息一会儿吧,这里交给奴婢就好。”
林锦璨揉了揉沉甸甸的脑袋点头。
她走到檐廊下,眼前天旋地转了起来,可偏偏自己是万万不可晕在此处的,否则真正的月份定然瞒不住陈素问。
林锦璨环视四周,扶着墙,立刻跑到后方,长满茂密竹林的假山处。
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她无暇找个地方坐下,便对着角落干呕起来。
“它平常也是这么闹你的?”
谢鹤徵拨开竹叶,哼道:“谢如归真是没用,自己作孽,活不长就算了,还害我的妻儿因他受罪。”
林锦璨心脏突突一跳,是祸躲不过,今儿是注定要应付他了。
林锦璨剜了身后的男人一眼,捂住了耳朵,低声说了句:“讨厌。”
“讨厌我就够了,孩子还小,什么也不知道。”
林锦璨鼻子涩涩的,心道,这祸害都是他种下的,他倒充当起好人了?她忍不住转头,语气不善道:“这是我和谢如归来之不易的孩子,我讨厌他做什么?”
“你们的?”谢鹤徵挑眉,步步逼近反问道:“你瞒着旁人就算了,连我这个亲生父亲也打算一辈子不告知?”
“和你不相干的人,你少管,若不信你大可去找人打听,这孩子是何时才有的。”
谢鹤徵笑哼:“林锦璨你倒是真把我当傻子了?若旁人知道月份不对,你以为你现在还有机会在此处与我拌嘴?”
林锦璨退无可退,胸口起伏着笑说:“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留下这个孽种。”
“你终于承认了。”谢鹤徵厚颜无耻地朝少女眉心处一吻:“所以,就是我的孩子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