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自学?你还是个奇才不成?”
朱高煦冷笑了一声,又问:“你到底是谁?速速报上家门。”
这……
这一问,还当真把陈丽质难住了。
她已经打定主意要与陈家切割了,安王妃和陈家,注定不是一路人。可这位二殿下,瞧着,也似和安王妃意见相左。
这问题要让她如何回答?
陈家必定会落败,侵吞土地,火烧鱼鳞图册,勾结倭寇,私自海外贸易,这哪一样拎出来,都是大罪。偏生陈家,全都犯了。
陈家人必死无疑,她也是陈家人,可……
着急忙慌地看向徐妙容,她用眼神暗示:安王妃,你可是答应过我,要帮我谋一个新身份的。
“她是。”
徐妙容目光落在知县夫人身上,顿了一下,又道:“知县夫人的义女。”
陈丽质一惊。
知县夫人也跟着一惊。
天上掉下来个义女,砸的知县夫人两眼一花。待反应过来这话是安王妃说的,她快速在心里计较起来。
二殿下此问,安王妃并不直接回答,那便说明,这陈姑娘的身份敏感。
敏感,那便说明,是一块烫手山芋。
可刚刚,陈姑娘用倭国话,帮着安王妃拖住了倭寇,也糊弄住了倭寇。倭寇作乱,宁波官场要大地震。她家老爷虽去鄞县支援,可鄞县乱的压根没眼看,市舶司的人注定要蹲大牢了。老爷没帮上忙,还险些让象山百姓尽遭倭寇的屠戮。上头追究起来,老爷定然也要吃挂落。
刚才,她屡有退意,安王妃心中,一定也是不满的。他们两口子,都没将事情办好,两个人都挨罚,他们家的前途,怕是走到尽头了。
可安王妃说,陈姑娘是她的义女。
陈姑娘有功,朝廷定会封赏。若是顺势将她认下,不说功过相抵,就说冲着陈姑娘的面子,上头也不会太对他们怎样。
况且陈姑娘大了,不用再花心思教养,左右不过出嫁时,送点东西。一个姑娘家,花不了几个钱。安王妃开口,她便卖她这个好。
反正通过这么一出,她已经看出来了,安王妃不是个好惹的。这位桀骜的二殿下,怕,不是她的对手。
电光火石间,她便有了决断,先笑着看了朱高煦一眼,道:“殿下容禀,这的确是臣妇的义女。”
而后又看向陈丽质,赞道:“丽质,你今儿表现的不错。”
陈丽质的名字,那会她听安王妃提起过,因此她是知道的。
“义母谬赞了。”
陈丽质借坡下驴。
象山知县的夫人当她的义母,这个人选还不错。一则,官字下面两张口,有象山知县这层关系,她能省下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二则,知县夫人不是个难相与的。虽说她有些软弱,可心中却是个有成算的。
三则,经过方才的事,知县夫人对她,不说多么亲近,至少也会维持表面的和气。有所求,便会,和颜悦色。
“是义母教导有方。”
“哪有哪有,是你自个成器。”
母女两个很快开始了商业互捧。
朱高煦愣住了,冷哼了一声,又道:“她是你的义女,所以她的倭国话,也是你教的?”
知县夫人眼睫毛一抖。
“是……”
若说是她教的,便与刚才的“自学的”相悖了,可若说不是,又该如何解释?
“你们身为象山的父母官,却放任家中亲眷学说倭国话,你们可真是其心可诛啊!”
“此言差矣!”
徐妙容接口,打断了朱高煦的诘问。
她面带不赞同,又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黄姑娘不是已经说了,她是自学的吗?象山靠海,学倭国话,有备无患,今日可不就派上用场了?”
“是啊是啊。”
朱瞻基接茬,他已经看出来了,四姨奶奶有意把陈丽质从陈家捞出来,黄丽质,便是陈丽质的新名字。
二叔一直问,真的很烦。
“二叔,你给爷爷的奏章写好了吗?”
他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然,朱高煦的脸变了,斥了一句“管好你自己”,他最后看一眼陈丽质,拂袖便走。
他走了,还真有点皆大欢喜的意思。
陈丽质早已迫不及待了,先谢了徐妙容一回,又急道:“王妃王妃,你今日要民女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事你听到的那个意思。”
“那,那些话想表达什么?”
“表达作者的思乡之情。”
唔?
陈丽质眨眨眼。好像,也没错。什么樱花什么鳗鱼的,是倭国的东西,倭国人的确思乡了。
“王妃为何会知道,说那些话对倭寇有用?”
“我猜的。”
徐妙容感觉她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飞快回了一句“好饿,我先去吃饭了”,她拉着朱楹,风一样走了。
两口子到了知县夫人特意叫人给他们准备的屋子里,才一推开门,徐妙容便重重地出了一口气。
今天的惊喜太多了。
外头的场面也太血腥了。
“王爷,你饿……诶?”
一句“你饿吗”还没说完,却被朱楹揽到了怀里。他另一只空着的手将门关上,脚下步子不见动,声音却有些闷闷的。
“你一定,很害怕吧。”
其实。
徐妙容想说,也没那么害怕。最危险的时刻,应该是林映真要拿刀砍她的时候。可,她又不是个死的,她会躲啊。
再说了,她手上还有胡椒面呢。
感谢朱瞻基先前匀给她的胡椒,感谢月菱一直随身带着。虽然将胡椒粒研磨成胡椒粉,再把胡椒粉撒到人眼睛里,是挺让人心疼的。
可现在,胡椒面不是还在吗。虽然不能再像胡椒粒一样,当个硬通货了,可拿来当个调味品,也算不亏。
“嗯。”
她敷衍地回了一句。
朱楹却没出声。
他的手,轻轻抚过她的耳朵,而后,一个略有些潮湿的吻,便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她瞪大了眼睛。
脑子好像短路了。
反应过来便是推他,“不行,我还没洗澡呢!”
话一出口,又恨不得给自己两下。
听听,她说的这是什么话。洗澡,多么暧昧的词,好像她想跟他干什么似的。
“不是,王爷,你别误会,妾身的意思是,妾身在箱子里窝了一夜,又跟倭寇们周旋了大半天,现在浑身都脏。”
急忙描补了几句。提到“箱子”,忽又想到,林映真已经死了。那几十箱银子,还没查封呢,便又急急问道:“王爷,银子……”
“我已经安排下去了。”
朱楹回了一句,又说:“我没有误会。”
“什么?”
徐妙容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还沉浸在刚才她的话里。
正想说话,他又说了一句:“我与你,是一样的。”
什么一样的?哪里一样?
徐妙容眨眨眼。
细看之下,这才发现,他身上的衣裳,还是她出门摘枇杷那日他穿的那一件。他是个最爱干净的人,每日都要换新衣,所以,他这是,也好几天没洗澡了?
一时间找到了共鸣,拍了拍他的肩膀,她道:“王爷,你辛苦了。”
朱楹没有理她,他说:“往后,再不要……”
不要什么,他又没说了。
徐妙容正想问他,他却放开了她,道:“浙江巡抚,并宁波知府,明日怕是要来了。”
“他们跑来干什么?”
徐妙容嘟囔了一句,心中却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上上下下的官员,怕是都怕的要死。他和朱高煦都在这里,大小官员自然会赶来。
至于是拜会,还是什么,她就不知道了。只是,这事明面上的确不该由他们插手,想到朱高煦那副嘴脸,她问:“那,王爷,我们要去鄞县吗?”
宁波府治鄞县,篓子是市舶司捅出来的,朱高煦作为钦差,必然会去鄞县。他们若跟着去,其实有点名不正言不顺。
问了一句,朱楹摇头,道:“不去。”
他又道:“你想在象山,或者旁的慈溪、定海,亦或者台州府的临海、仙居玩一玩吗?”
又玩?
徐妙容扶额,想叹气。
合着这是旅游旅上瘾了?前头他们去杭州,已经被人参玩忽职守,肆意妄为了,现在他们越跑越远,还要去什么临海,仙居,这是……是把那些折子当空气!
要死,朝廷的人又要参他们了。
“可是。”
她还想可是。
朱楹却说:“那不重要。”
“那很重要。”
她示意朱楹先不要说话。
“先前王爷去杭州,咱们尚且可以解释说,我们是为了引蛇出洞,逼着陈家人露出马脚。可今时不同往日,眼下倭寇一事,已经了结,咱们再到处跑,就说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