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徐妙容没多问,只轻声回道:“但凭王爷做主。”
朱楹不是个爱摆架子的人,可此时,人到了兰溪县。兰溪县有头有脸……隔着帘子看外头一眼,她猜,应该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吧?对着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朱楹却摆起了架子。
她若是外面等着的人,此时怕是在心里嘀咕,哟,好大的架子!
如她所料,当马车毫不停留地从兰溪县大小官员们的面前驶过,甚至那车帘子都不带掀开一点时,大小官员们通通石化了。
有那反应过来的,对着马屁股疾呼:“安王留步!安王留步!”
可,回答他们的,只有马蹄嘚嘚,和马车驶过扬起的尘烟。甚至那安王府的护卫,面不改色地从他们面前路过,眼皮子都没眨一眨。
“这……就……就走了?”
一位姓钱的通判出了声,他抹一把马儿甩到他脸上的灰,又气又想笑:“那咱们等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一句话落,众人开始七嘴八舌地说起话。
兰溪知县没吭声,看一眼知道安王要来,特定从金华府赶过来的知府大人,迟疑道:“大人,这……咱们……”
“皇孙贵胄,自是不一般。听闻安王此次南下,还带了安王妃。想来女眷在侧,多有不便吧。你们不用多想,不若折返,再去……”
金华知府本想说,再去安王下榻之处拜访。可,话一出口,他才发现,他压根就不知道安王今晚住哪。
按理说,异地官员来访,当住在驿馆里,或者住在兰溪知县的官邸里。似安王身份贵重,或住在官邸里,或住在本地富户的家里。
可,他完全没得到消息,安王府的人,也没有提前同他们通过气。
“去……”
他拿不准对方是去了驿馆还是去了县衙。
“去驿馆吧。”
陈老太爷却出了声。
他一出声,金华知府才想起来,陈家好像也做好了安王一行下榻的准备,陈老太爷年事已高,今日却还特地出门随他们一道来接人。
只可惜......
“爹!”
陈老爷唤了老太爷一声,想说话,陈老太爷却看了他一眼。
“那就,去驿馆吧。”
陈家家大业大,是兰溪富户之首,在整个金华,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金华知府愿意给陈家这个薄面,便顺着老太爷的话说了一句。
他发了话,众人便依从。
一行人浩浩荡荡又往驿馆去,果然叫陈老太爷说中了,朱楹一行人,就下榻在驿馆。
在驿馆外等了一会,直等的人的腿都酸了,才终于看见安王府的小厮出来了。
将来意说明,那小厮却道:“诸位的好意,我们家王爷和王妃心领了。只是,一路舟车劳顿,王爷和王妃身上实在困乏。王爷说,风尘仆仆,实在有碍观瞻,接风宴,他就不吃了。待明日他重新梳洗完毕,再与各位正式相见。”
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金华知府还欲再劝,便把饭菜已经准备妥当,不若让人直接送到驿馆里,王爷和王妃慢些用了之类的话又说了一遍。
可小厮不为所动。
无奈之下,金华知府只得作罢,又留下话,说明日一早,再来。
待他们走了,有池进去回话。
回完,朱楹却叫住了他:“兰溪人喜食馃,你去外头转转,不拘什么馃,买些来。另外,再买些其他的吃食来。”
有池依言。
朱瞻基摸摸有点扁了的肚子,想想飞了的接风宴,心中暗自祈祷:那什么馃,一定要好吃啊!
徐妙容却听笑了。
打趣了一句“王爷今儿,可真是好大的架子”,她也同朱瞻基一样,坐在椅子上等饭来。
心中思量,金华知府,足够贴心,都主动提出把饭送到驿馆里,可朱楹却拒了。他这作风,倒是一以贯之。
她记得,原先朱楹是骑马的,可到了兰溪,他却弃马选了马车。前后两次,避而不见,人都来了,他把人晾着,有池回话,避重就轻。
她猜,他已经给那群人留下了不好惹的印象。
“王爷就不怕,他们上书陛下,实话实说吗?”
边说着,她侧头看了朱瞻基一眼。
朱瞻基:咳咳咳!
看他干什么,他又不会告状。再说了,换成他,他比四姨爷爷还要嚣张呢。
“我觉得,四姨爷爷做的没错。”
他先表明态度。
暗骂了一句“好小子,果然鬼精鬼精”,徐妙容佯装不知,问:“为何没错?”
“因为,你态度和善,别人就会收了敬畏之心,以为你好糊弄。为了让他们配合做事,我们不能让自己显得太好说话。”
朱瞻基当真认认真真回了一句。
徐妙容琢磨,果然是未来要当皇帝的人,驭人之术钻研的倒是挺深。
她没回话,心中却是认可的。
“那你觉得,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她又抛出了一个问题,同时示意朱楹,先别回答,看看这小子怎么说。
朱瞻基想了想,道:“用人,既要让他怕,又要让他没那么怕。要让他觉得,你不好惹,可又不是完全不好亲近。四姨爷爷已经让他们感受过不好惹了,接下来,是要让他们觉得,咱们其实挺好亲近的吧?”
朱楹点头。
看了侄孙一眼,道:“你一向聪明。”
而后,他话锋一转,又道:“咱们明日,便去赴陈家的约!”
第81章 这个王妃,怎么什么都好奇
及至坐上去往陈家的马车, 月桃和月菱还是没有想明白,为何王爷会知道,今日陈家会来相请。
她们琢磨了半天, 依然不得要领,索性看向徐妙容。
徐妙容道:“因为陈家有钱。”
想了想,又道:“因为陈家最有钱。”
陈家……最有钱?
月桃仔细琢磨这话, 好像有些懂了。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有钱才能办事, 才能办大事。王爷和王妃远道而来,算得上是大事了。寻常官员来访,地方尚且要好生接待, 更不要说, 此次来的是王爷和王妃了。
谁有钱谁接待, 这话没毛病。
可,接待这事,按理说, 是地方官员份内所属之事。若说兰溪知县没钱, 也就罢了。
可来的路上, 她明明听王妃说了,这兰溪县, 不穷。
江南自古富庶, 其中又以苏松常嘉湖五府为最。兰溪虽属金华府,不比五府下辖各县富足。然则比上不足, 比下有余, 兰溪一县的赋税,要比北方一县, 甚至两县加起来的还要多。
既是如此,此次接风宴,就该由兰溪知县来挑头,缘何最后,却是由陈家一个富户挑了头?
她还是似懂非懂。
徐妙容却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先打了个秀气的哈欠,而后才道:“天底下的形势,瞬息万变。说不得我和王爷先前得到的消息,已经过了时。”
“王妃的意思是。”
月桃眼睛一亮,“兰溪知县富过,现在又穷了?”
她们得到的消息是,兰溪县富足,知县有钱。可有钱和一直有钱,是两回事。没人规定,得到消息之前的兰溪有钱,得到消息之后的兰溪就不能没钱。
没钱,就找到有钱的陈家,如此,一切就说得通了。只是,花钱,还是替别人花钱,这事,着实有些让人心疼。
“陈家人,可真舍得呀。”
她没忍住,感叹了一句。
徐妙容接口:“是呀。”
陈老太爷,那可是兰溪县口口相传的大善人。
不善良,会被口口相传吗?不善良,会舍得自掏腰包,只为让别人的客人吃好喝好吗?陈老太爷的善良,那是连远在应天的朱高炽都知道的善良。
如此善良的人,他们竟然连着晾了对方两次,不,三次。传出去,她都怕兰溪百姓们的口水把她淹死。
昨日在县城门口,见人不理,是第一次。后来一众人赶到驿站,他们避而不见,是第二次。
而刚刚,原班人马整整齐齐地候在驿站门口来相请,他们两口子磨磨蹭蹭才出来,是第三次。
隔着薄薄的绸绿纱帘,她看不见外头的完整情形,隐约却能听见车轮驶过的嘈杂声。她知道,朱楹就在前头的马上。
原本出门的时候,他是要同她一起坐马车的。谁知道朱瞻基那小子,离了直系亲属们的视线,便如脱缰的野马。他闹着要骑马,朱楹拗不过,又怕他自个骑马不妥当,便提溜着他,爷孙两个一道上了马。
马蹄哒哒,车轮辘辘,一行人就这么朝着陈家而去。不多时,陈家便到了。
徐妙容并不急着下车。
待跟着一道来的知县夫人相请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月桃和月菱两个才收了笑,面容肃然地挑了帘子。
陈家女眷早已侯在阶下,她们眼观鼻鼻观心,彼此面上虽不显,却都在心里好奇,这传闻中的安王妃,究竟是何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