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他们原本就很不爽。
因为在说这件事之间,朱棣先说了,他要按比例,浮动征收书坊的税。
虽然收税这事,在试点卖书之前,大家就已经吵了好几架了。可,碍于朱棣龙威,一时的退让,本就只是权宜之计。
他们本以为,安王两口子成功不了。
毕竟太平门厢,没几个人,也没几个有钱人。卖书,那是普通老百姓能消遣的起的玩意吗?
他们精准预估了太平门厢各位百姓们的财力和心理,可他们万万没想到,那安王妃,就不是个一般人!
骚操作一堆一堆,满应天城的好奇心,都被搅和起来了。
所谓的“试点”成功了,数据清晰,有力地打了他们的脸。他们还能说什么?他们的心情,很是微妙。
这种微妙在听闻朱棣要把那两口子派到兰溪后,达到了顶峰。
“陛下三思啊!太祖皇帝的祖令,不能不遵守啊!”
“安王夫妇,行事实在诡异,若他们夫妇二人突发奇想,随意做点什么,只怕……鞭长莫及,到时候悔之晚矣!”
“朝中多才俊,陛下应该派其他朝臣前往兰溪。”
……
朝中吵成什么样子,徐妙容多有耳闻。但,她压根无暇顾及。不是她不关心,而是,她压根没时间关心。
既要接收朱高煦结算的鸡蛋钱、抽奖箱钱等等钱,还要做好《水浒传》刊印的善后工作。
为了让试点成果更有力,当初刊印《水浒传》时,她特地舍弃现成的来财书坊,另选了一家在各大书坊的夹缝中求生存,连托人说书做宣传都只能找“野鸡说书人”胡双立的小书坊。
靠着她喂的“饭”,小书坊盘活了。但,试点只是一个开始,后续的刊印计划、书坊与书坊之间关系的调和等等,还需要有人掌眼。
这个人,她思来想去,找到了朱椿。
朱椿答应的很快,短暂地交接之后,她又回娘家魏国公府了一趟,再就是,给开封的朱橚和冯氏回了一封信。
忙忙碌碌间,三月便来了。
朝臣们的胳膊依然没有拧过朱棣的大腿,诸人如期出发。为方便行事,朱楹只带了有池一个贴身小厮,徐妙容便抽签,带了月桃和月菱两个大丫鬟并另外四个小丫鬟。
人虽少,可零零碎碎的东西加起来,却也装了几个大箱子。
在内城门门口,安王府的车马与朱棣另派的两位帮手的车马汇合。彼此打过照面后,那两位帮手便自觉地回了后头自家的车马,全程保持安静。
马车径直朝着外城门而去,离城越远,周遭越安静。隔着被风轻轻晃起的帘子,徐妙容隐约能瞧见,外头的盎然春色。
真是,好美的春天啊!
她眼眸带笑,面上也带了笑。这样恬淡松快的时光,让她想到上辈子出门旅游。久违的自由,让她觉得,要坐好几天的马车也不是一件让人难熬的事。
“奴婢从前听闻,杭州有座花果山。花果山上住着一群猴子,山里长着许多桃树,桃子成熟的时候,猴子们就全部出来摘桃了。”
月菱的话也多了起来。
徐妙容本来在观春,闻言微微侧过头。
花果山,这名,有点耳熟。
再叠加猴子和桃子,就更耳熟了。
可,那位神话里好像超级英雄一样的猴子,虽然住在花果山,但花果山,好像在现在的海州吧。
正准备打趣一句“你莫不是把杭州的北高峰记成了花果山”,便听得外头传来一阵声响。而后马车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
“是谁?”
朱楹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徐妙容心里一紧,却又听得:“出来。”
忙掀开帘子朝着外头看去。
这一看之下,竟然发现,自家装行李的某口箱子里,还藏着一个人!那人从箱子里探出半个脑袋。
待看清他的模样,徐妙容眼前一黑,险些从坐垫上栽下来。
第80章 好大的架子!
“朱瞻基啊朱瞻基, 你说,我该说你什么好?”
应天城外,徐妙容手拿着一根柳树枝子, 对着坐在箱子里死活不肯出来的朱瞻基说了一句。
熊孩子,太熊了。
她现在算是知道,熊孩子的杀伤力有多大了。
朱瞻基这个死孩子, 竟然趁着自家人不注意,他们安王府的人不注意, 偷摸着钻到了他们塞衣服的箱子里。箱子出了城, 他也跟着出了城。
要不是朱楹耳朵好使,发现得早,只怕他们就要把人带到兰溪去了。
想到把人带到兰溪, 心里头一个激灵, 额间瞬间冷汗涔涔。死孩子, 他难道不知道,他的身份不一般吗?
他可是,当朝的皇长孙, 朱高炽的好大儿, 朱棣的好大孙, 未来的皇太孙,再未来的宣德皇帝。他要是有个闪失, 只怕她和朱楹要跟着死翘翘了。
“你别害我们行吗?”
直接不做作, 简单不客气地,故意板着脸说了一句。
一边说, 还明晃晃扬了扬手中的柳树枝, 用眼神暗示,你不听话, 小心我打你。
朱瞻基看她一眼。
然后,“你就这么嫌弃我吗?!”
小孩子的声音带着质问,带着委屈,还带着疑惑。话音落,他眼睛一眨,再睁开,一滴晶莹的眼泪从里面缓缓落下。
徐妙容目瞪口呆。
这死孩子,从前怎么没见他这么会流眼泪?不,从前她就没见过他流眼泪!这滴眼泪的真实性,她表示怀疑。
“基儿啊。”
目光复杂地看朱瞻基一眼,迎着朱瞻基期待的视线,她问:“你是怎么做到只有一只眼睛流眼泪的?”
朱瞻基:……
他就知道,四姨奶奶的心,邦邦硬* 。
擦一把好不容易才流出来的眼泪,他索性看向朱楹,好声好气央求:“四姨爷爷,你就带上基儿一起吧。基儿保证,绝不捣蛋。”
“你为什么想跟着一道去兰溪?”
朱楹的神色也有些严肃,毕竟四哥的大孙子险些被自己拐跑了,这事还真不是小事。可他也不急着撵人走,而是先问了朱瞻基的意图。
徐妙容心道,你还挺会问话的。据说心理学上说,想要让对方放下戒备,就要学会从对方的角度切入。
她也想知道,这死孩子为什么要跟着一起去兰溪。
“因为,我在应天府呆腻了。”
朱瞻基老实巴交地回了一句。
朱楹不信。
他说:“说实话。”
“这就是实话。”
朱瞻基还想狡辩。狡了两下,觉得自己只能糊弄住鬼。四姨爷爷的目光虽然平静,可那里头却写满了了然。
纠结了一番,他决定实话实说。
“因为我想看一下他们是怎么种田的。以前在北平,我爹和我爷爷都会带我去田里看人家耕种。可我看书上说,南方和北方种的东西不一样,我想看看,哪里不一样。”
“你可以看地方呈上来的奏报。”
“那不一样。”
朱瞻基摇头,“我倒是想让我爹带我往南边走一走,可他哪敢…….哪走得动。古人云,尽信书不如无书,又云,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1],我就想看看,南方耕种,和奏报上说的一样不一样。”
朱楹没回话。
其实他知道,朱瞻基说的是有道理的。他亦以为,纸上的东西不一定是真的,甚至没有写在纸上却被他亲眼看到的东西,也不一定是真的。
朱瞻基的想法很好,可,他们的确不该也不能带着他一道去往兰溪。
此行,任务虽轻简,可谁能保证,一点岔子都不出。朱瞻基年纪太小,带上他并不妥当。况且,不声不响就把人带走,算什么事?
“你爹娘可知道此事?”
他问了一句。
朱瞻基不知道该摇头还是点头,“他们现在,应该知道了。我给他们留了一封信。”
信上写了,他要憋坏了,要去兰溪放风了。回来的时候,他会给大家带礼物的。
“四姨爷爷。”
讨好地对着朱楹笑一笑。
但朱楹,好像没被他讨好到。
嘀咕了一句“铁石心肠”,他又面向徐妙容,先甜甜地唤一声“四姨奶奶”,而后又道:“基儿会做算术题,会学小狗叫,会背诗,会画画,还会编花环,四姨奶奶,你就带着基儿一起吧。”
幼稚。
无聊。
徐妙容心说,谁稀罕这些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啊。朱瞻基却像读懂了她的心声一样,话锋一转,又道:“基儿还知道,爷爷为什么想叫四姨爷爷去兰溪。”
好小子。
徐妙容的眼睛的确亮了那么一下,她说:“那你快告诉我。”
朱瞻基却摇头,“我现在还不能说,除非,你给我写个条,保证带我去兰溪。等到了兰溪,事情办完了,我就告诉你们。”
徐妙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