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我也不知道啊!”
传话之人慌忙摆手,见越来越多的人围着他,同样急道:“解学士没说,你们想知道,买本书不就结了!”
“初八才卖书呢。”
有人回了一句,一时间,叹气声此起彼伏。
“二公子,初八才卖书呢。”
褚郎中府上的小厮也叹了口气。
褚小公子道:“唉!都怪我爹没本事。”
小厮:?
褚小公子又道:“从前有一个机会摆在我爹面前,可他却没珍惜。若是他也能同解学士他们一样,与安王府打好关系,现在我也能先睹为快了。”
这个嘛……
小厮想说,自家大人怕陛下多心,都不敢同朝臣结交,更不要说和安王府打好关系了。不过,知道自家小公子心情沮丧,他朝着人堆里同样垂头丧气的丘家小公子努了努嘴,道:“公子你看,丘家小公子,也没能先睹为快呢。”
“呵呵。”
褚小公子笑了笑,看了一眼刚才急急忙忙冲到人前连声发问的丘小公子,回头敲了自家小厮一个爆栗,“我们家跟他们家不是一路人,不要拿我跟他比。”
因着解缙的点评,应天府里多了许多吃瓜群众。还没等他们想明白,武松到底怎么了,翰林院其他大人的点评也流出来了。
杨荣:林冲的痛苦在于,他的恶毒和善良都不够彻底。
黄淮:鲁智深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可他是真正的好汉。
杨士奇:命运总是不垂青杨志。
胡广:我对宋江这个人,不予置评。
……
百姓们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他们在想,林冲是谁,他怎么了,杨志又是哪个倒霉蛋,鲁智深怎么听着又好又坏的。
到底怎么回事?
所有人的心都痒痒的,都恨不得赶紧捧着原著,找找答案!
哪知道,他们着急,安王府却一点也不急。那位叫胡双立的说书人,一连说了三天的书,每次说到最激动人心的地方就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心都被撩的不要不要的,他们迫不及待,等着初八快点到来!
这日,是初八前一日。
徐妙容同朱楹一道,带着先前买来的纯天然无公害蔬菜,又叫人捧着精装版《水浒传》,往蜀王府去了。
到了的时候,朱椿正在劈柴。徐妙容瞧着那柴有点眼熟,感觉像是从搓衣板上劈下来的。
正要细问,朱椿却撂下柴,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们面前,开门见山问:“你们在搞什么鬼?书还卖不卖了?明儿可就初八了。我提醒你们一句,初八了,你们还一本书都没卖出去呢!”
“那十一哥不若行行好,帮我们把所有的书都买了吧。”
徐妙容失笑,打趣了一句。
朱椿撇嘴,手一摊,“我没钱!”
边说着没钱,他还往弟弟手上看了看。待看见弟弟手上绿油油的菜,心口便是一窒。他最讨厌吃“草”了,朱楹带着“草”来,是来膈应谁呢。
“我可不爱吃草。”
他嫌弃地说了一句。
朱楹却道:“又不是给你的。”
哟呵。
朱椿想跟他掰扯掰扯,忽然,他想到了什么,福至心灵。看了一眼徐妙容,又看了一眼那绿的扎眼的菜,意有所指道:“已知,我不爱吃草,你十一嫂也不爱吃草,你好像也没那么爱吃草,那么这草,是给谁的呢?呵呵。”
徐妙容只觉得,他这声呵呵有点意思。
在心里骂了一句“你当我听不出来你在说什么”,她笑笑,道:“给我的。”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是我让王爷带过来的。”
羊肉吃多了腻,就得配着绿叶子菜吃。他们不吃的话,就便宜她吧,她不嫌弃。
“我就说嘛。”
朱椿作恍然大悟状,还想再说,徐妙容先他一步堵住他的嘴:“我们还给你带了《水浒传》。”
《水浒传》!
朱椿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没心思打趣弟弟弟妹了,他抬首,问:“在哪?”
徐妙容便将那精装带彩蛋的书递了上去。
胡乱翻了几页,朱椿道:“这书的手感果然不错,但你们为什么不早点送给我?为什么解缙他们比我先拿到?”
“这个嘛。”
徐妙容面不改色,现场编理由:“因为给十一哥的这一本更精致,内容更多,所以刻印的时候,耽搁了些时日。”
“真的吗?”
朱椿大笑,笑完,“我不信。”
他一脸“别装了,我知道,你们就是瞧不起我”的表情,哀哀怨怨地叹了一声,道:“翰林院出身,就是不一般。”
可不是吗。
徐妙容在心里接口,翰林院的人,是文坛尖尖上的人,当然不一般了。
说起来,并非是她不想请朱椿点评《水浒传》,而是请朱椿点评,没用。
朱椿又不是大明的意见领袖。
按照她的计划,她打算先把声势搞得大大的,最后再一网打尽。这造势发宣传单是第一步,找大v开启点映是第二步。
解缙他们就相当于后世的大v,他们出身翰林院,是知识分子中的精英,身上自带权威性。他们一句点评,举足轻重。
事实也的确如她所料,现在应天府的百姓们,已经被吊足了胃口。说句难听的,就是路上的乞丐,怕是都知道初八那天,《水浒传》要在太平门厢开售。
“叫胡双立连着说三天,哦不,算上今天,四天了,说四天的书,又不卖书,你们可真坐得住。”
朱椿的语气有些凉凉。
说他担心书卖不出去吧,他又是知道眼前这两口子,尤其是他这位弟妹的能耐的。说他不担心书卖不出去吧,他又不能昧着良心说,临时抱佛脚一定没风险。
知道事已至此,一切只看明天了,他也不纠结了。
说了一句“羊都杀好了,别磨叽了”,他示意蓝氏,让丫鬟们上菜吧。
徐妙容但笑不语。
让胡双立连着说四天书,便是她计划里的第三步。毕竟人只有在胃口被吊到最高处,谜底揭晓的时候,才会疯狂。
她胸有成竹,目光落在鱼贯而入的小丫鬟们身上,便见精致的小火炉、炭火、茶水、被切的薄薄的羊肉依次被端了上来。
“天冷,今天咱们吃热锅子。”
蓝氏笑着说了一句,又指着丫鬟们刚刚放下的酒壶,道:“这里头是我们从成都府带过来的酒,二十二弟妹和二十二弟一定要试一试。我还叫人准备了热热的酸梅汤,二十二弟妹若不想喝酒,一会喝酸梅汤。”
嘶。
徐妙容的牙酸了一下。
热热的酸梅汤,那味道,她有点不敢尝。
安置妥当了,蓝氏又想起那“不是给你的”的绿叶子菜,憋笑着连忙招呼丫鬟:“去把安王带来的菜洗干净端上来。”
徐妙容假装没听到。
菜上来了,小火炉咕咚咕咚的煮着,朱椿和蓝氏也不叫人伺候,两口子自个上手下起了菜。
随着羊肉片在热锅里上下翻滚,一股浓郁的肉香飘散开来。朱椿夹了两筷子肉,又和朱楹一起喝了三杯酒。正要自顾自斟满第四杯,忽然瞥见帘子外头飘起了雪。
“下雪了。”
朱椿说了一句。
蓝氏挑开了帘子,看看外头天色,道:“这雪,怕是要下大了。”
徐妙容偏过头,便见天际有细小的雪花轻轻柔柔的落下。那雪越下越密,不一会儿,树叶子上就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白。
看了一会,她回过头,正巧朱楹也转过头看外头。如此,两个人的目光便对上了。
“下雪了。”
徐妙容说。
“嗯。”
朱楹轻声“嗯”了一声,目光落在窗外,他说:“下雪了。”
“大雪满弓刀。”
朱椿感叹了一句,叹完,又道:“这是自我之国以后,在应天府看到的第一场雪。”
话音落,他看向朱楹,问:“朱楹,你应该,看了许多场雪了吧?洪武十七年的那场大雪,你还记得吗?”
不等朱楹回答,他又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瞧我这记性,那年你才一岁不到,你哪里懂什么叫雪。反正那年,你没玩到雪,真可惜。”
“现在看雪,也是一样的。”
朱楹倒不觉得惋惜,捏着酒杯饮下一口酒,他随口回了一句。
朱椿摇头,“那年的雪可大了,大哥带着我们兄弟几个在外御河边滑雪,那河边宽宽敞敞的,滑着别提有多好玩了。就是十八弟,罢了,不提他了,反正他个狗东西从小就不听话,自个乱滑,掉进了河里。大哥把他从冰窟窿里捞起来,先给他捂热了,然后又把他打了个半死。我躲在后面,眼泪哗哗的,可我心里其实笑开了花。”
“行了,说这些做什么,吃肉吃肉。”
蓝氏觉得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提起来有点丢脸,不想让朱椿再说了。可朱椿,却像打开了话匣子,压根不理会她的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