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不对!
他猛地顿住了。
方才朱瞻基说,这是徐妙容交代他送的东西。
所以这抓人心挠人肺的故事,是徐妙容写的?
可为什么,会有两个如出一辙,却又不太一样的剧情内容?难道……
他又看向手中的纸。
这才发现,手上的纸,乍看是一样的,仔细看,却是两种质地。两种纸,两种字迹,所以,这话本子,是两个人写的?
朱楹和徐妙容两个,在玩一种很无聊,或许可以称之为“夫妻之间的情趣”的东西?
不知道桃园三结义是谁写的,可,哪怕他昧着良心,也得承认,桃园结义,比在苹果树下结义,美好的多!
这故事,太激荡人心,这文笔,太引人入胜。到底他们夫妻两个,谁才是天才?
胸腔中有无数情绪回荡着,朱权攥着手上的纸,决定,先不脸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剩下几张纸都看完。
垂眸,他一目十行。
一张纸看完了。
又一张纸看完了。
终于,到了最后一张纸。
他像刚才一样,目光落在行首。突然,他目光一顿,下一瞬,整个人竟然不可抑制地战栗了起来。
“天才啊!我大明竟然有如此天才!”
第55章 原来她才是那颗紫薇星!
滚滚长江东逝水, 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 都付笑谈中。[1]
朱权用力地攥着最后一张纸,他像是看到了稀世珍宝,又像是梦到文曲星入了怀。死死地盯着那一行行小字, 他浑身上下都在抖。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好!好好好!一壶浊酒喜相逢, 浊酒,喜相逢。英雄入了枯冢,黄发成了白发, 岁月悠悠, 江山如旧!任你翻云覆雨手, 任你四海无忧愁,转头之间,全部成空!”
“岁月不会待* 人, 流水滔滔向前。千年万年, 青山亘古, 太阳是落了又升的太阳,今朝是会成为昨日的今朝。没有什么可以永恒。”
“相逢一笑泯恩仇, 多年以后, 有谁记得?忘了吧,释怀吧。那些壮烈难言的往事, 那些求之不得的遗憾, 那些不愿回望的失落,不过是多年以后, 他人口中寥寥带过的一笔。”
“没有人记得。”
“该忘的,该释怀的,可,要怎么才能忘,要怎么,才能释怀?!”
呜呜呜呜呜。
踉踉跄跄往前冲了两步,朱权突然放声哭了起来。
“王爷!”
小厮已经傻眼了,三步并作两步奔上去,他手足无措。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明明刚才,王爷还好好的。他以为,王爷抢了皇长孙的东西,那番慷慨陈词,是王爷在抒发情感,飞扬文采。
毕竟,从前在宁王府,这样的时候太多了。
可,抒发着抒发着,王爷竟然哭得瘫软在地。
就是那年,宁王府的兵被陛下“骗”去的时候,王爷也没哭得这么伤心。那几张纸上,到底写了什么?是谁,戳了王爷的心窝子?
正欲说话。
“哟,这不是宁王殿下吗?”
解缙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小厮心里一惊,暗道了一声不好,下意识地想把人拦住,可解缙腿长,大步流星跨了过来。
“宁王殿下,你怎么哭了?”
话音落,解缙想打自己的嘴。他这双腿,怎么就怎么快呢,他这张嘴,怎么也这么贱呢。
“宁王殿下,呃……呃呃……”
一旁不明所以,跟着走过来的杨荣呆了一瞬,下一瞬,想跑路。
可,事已至此,他只得硬着头皮假装无事人一般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
“小的也不知道怎么了。”
小厮慌忙摇头,不敢多说,也怕说错。
哭得心魂俱碎的朱权却抬起一张泪眼朦胧的脸,指着手中的词作,含糊不清道:“天……天才……呜呜呜呜呜!”
怎么……又哭了?
杨荣心里实在无奈,解缙却憋不住了,快人快语先问了一句:“天才在哪里?”
“这……里……”
朱权有无数的话想说,可,刚才哭得太动情,他这会脑子昏昏沉沉的。没办法,他颔首,示意解缙,你自己看吧。
解缙拿过那张纸,一目十行。
良久。
他仍然保持着一开始的动作不变。
杨荣心里直打鼓,不就几行字吗,至于看这么久吗?解缙这是,怎么了?
“咳咳咳。”
他提醒了一声。
解缙如梦初醒,下一瞬,他的面皮极快地抖动起来,他眼中,竟然迸发出异样的光彩来。
“谁说东京才子,文章巨公,只在大唐!壮哉我巍巍大明,幸哉我大明文坛。庞眉书客,桂林一枝,人外之人,横空出世。笔走龙蛇,旷古烁今!”
“我大明的词坛有救了!哈哈哈哈,我大明的词坛有救了!漫漫历史长河,我解缙竟然是见证者。今日之后,我大明也能和大唐一样,被无数词藻生花的名篇点缀着。不,我大明,会比大唐,更加闪耀!”
“昔日任公子,云中骑碧驴。文曲星如那任公子,骤临我昭昭大明,我解缙,值了。这一生,哈哈哈哈哈,值了!”
解缙的笑声张扬而肆意。
杨荣已经彻底看不懂了。眼前这两人,一个哭,一个笑,那张纸上,到底写了什么?
忙不迭扯过那张纸。
而后……
“文曲星,落于我大明词坛,一个新的时代,真的……要开启了!”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好一个惯看,谁说秋月春风等闲度,秋月春风,从未等闲度!好一个一壶浊酒喜相逢,喜相逢,好好好!谁说一尊还酹江月,我偏说,举杯而酌,多少蓬莱旧事,不回首,尽付笑谈中!”
杨荣的双手也止不住地颤抖。
很久了,他都没这样开心过。
大明文坛,太孤独了。自太祖皇帝开辟山林,至今三十五年,大明文坛,只出了解缙这么一个天才。天才踽踽独行,在浩瀚无垠的文海里独自沉浮。
没有人同行,没有后来者居上。盼星星盼月亮,他和解缙都盼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可,一个又一个的希望破灭。那些期冀中的词坛巨擘,文章巨公,统统都没有出现。
而今,猝不及防的,文曲星横空出世了!
“他”比解缙还要张扬,他的文笔,甚至比解缙的还要动人。从某种程度上,他在“他”身上,看到了大明文坛薪火相传,生生不息的希望。
对,是希望。
“是谁写下如此词作?”
满怀着期望看向已经平静下来的朱权,杨荣已经掩盖不住心中的激动了。
可朱权,却罕见的沉默了。
好半天,才闷声丢下一句:“纸是安王府的纸。”
绝口不提是自己从朱瞻基的手上抢来的。
“安王府?”
杨荣是有一瞬间的怔愣的,反应过来,他面上笑容更甚。不用去求证,他便已经笃定了,“是安王妃写的。”
“安王妃?”
解缙的面上有些许意外,意外过后,又有几分了然。
他想起,朱棣谒陵那回,具服殿里那番震惊所有人的陈词。想起封后大典时,后宫里流传出来的贺词。
安王妃,是上过两回史书的人物。这惊人心动人魄的词作,是她所做,也不稀奇。
既知道文曲星是谁,“我们是否应该……”
“应该。”
杨荣已经极快地回应了一句。
朱权:?
应该什么应该?他怎么完全听不懂,这两个人在说什么?
“二十二弟颇通文墨,兴许……”
“安王可没有这般大才。”
杨荣毫不客气地回了一句。
朱权:??
看在都姓朱的份上,他的确打算帮自家人争一争。可他话还没说完呢,杨荣就这么毫不给面子地否定了?
难道在他心中,徐妙容,比朱楹文采更出众?
欲端起亲王派头斥责几句,杨荣却行了个礼,告辞了。解缙恐落于后头,也依葫芦画瓢,飞速离开了。
“他们要去干什么?”
他问身后一直在状况外的小厮。
小厮摇头,“读书人的事,小的也看不懂呢。”
杨荣和解缙彼此沉默着到了安王府门口,一人敲响一边门,不多时,下人开了门,又急急报与九成斋里的朱楹知道。
朱楹没有多想,只以为朱棣派人来核实读书进度。毕竟宫里宫外都传,主编大典之人,或许花落杨荣和解缙。
可......
“王爷,下官们不是来找你的,也不是因公事而来的。”
杨荣还是这么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