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他从房内拿出哨棒,旋风般舞了一个时辰,仍觉难解心中郁气。
  昨夜得了晴雯的提醒,武松一早就告了假,去快活林找到施恩,向他探听张都监为人。
  施恩迟疑道:“这张都监是我父亲的上司,听说他与张团练因同姓结拜作兄弟,而那蒋门神正是张团练带来的心腹人。”
  武松面色一冷,既有这层关系,那位晴雯小姐说的话,有七分可作真了。
  施恩忖度他心思,解释道:“这张都监虽与张团练最好,但我在快活林这些时日都甚太平,多半他们是当真爱兄长的才华,要舍蒋门神而重用兄长呢?”
  武松不再多说,只嘱咐施恩小心在意,缓缓回了张都监府上。
  中秋宴上,他心潮起伏,肚腹中翻涌着一种呕不出来的痛苦。
  武松并没有很大的野心,他在乎的唯有家人与尊重。
  在阳谷县做步兵都头,与哥哥相伴生活,几乎是他最幸福的一段时光,可恨那**毁了一切。
  离开阳谷县后,在张都监府上这些日子,仿佛初到阳谷县那段时光又开始若隐若现了。
  一点点弥平失去哥哥的痛苦,得到一份受人尊重的差事,娶一房妻室......
  可惜,可惜!
  哨棒戳、劈、扫、砍,终于在台阶上撞个粉碎,武松心绪依然难平。
  晴雯小姐告诉他,今夜就是阴谋实施的日子。
  他不会走,他倒要看看,这撮鸟人究竟要如何构陷他?!
  武松丢下哨棒碎片,回房躺下,闭目养神,静待事态发展。
  约莫三更时分,后堂里突然一片声响起:“有贼,抓贼啊!”
  武松坐起身,一件件穿了衣服,将金银细软收拾做个小包裹系在腰上,拣了一柄小尖刀揣在怀里。
  后堂的呼喊声更大了:“有没有人,快来抓贼啊!”
  武松慢慢走出耳房,环视一眼生活多日的地方,一步一步走向后堂。
  长廊下,站着熟悉的人。
  晴雯眸带晶莹,焦急中带着埋怨:“你往哪里去?难道我昨日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武松缓缓道:“我去瞧瞧那个贼,到底是怎么个章法!”
  “那就是针对你的套,不走便罢了,哪还能主动送上门去啊?”晴雯跺脚,推他道,“快走吧!他们让我来这里,就是要指点你去后花园入套呢!”
  她的一双纤纤玉手,推在武松胸膛上,几乎感受不出多少力度。
  后堂的抓贼声喊得更响了。
  武松岿然不动:“我若离了这里,从此就是人人不齿的逃犯了。”
  晴雯收回手,劝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是个行得天下的男子汉,哪里去不得?”
  “那你呢?”武松低头,认真地看着眼前这纤弱的小女子,“我若流浪天涯,就无法带你同行了。”
  晴雯笑了:“我有手有脚,只要你不嫌麻烦,愿意带着我,我也天下去得。”
  武松也笑了,寒星一般的眸子渐渐晕上暖意:“好!你等着我,不出十日,我必回来接你!”
  他大踏步走向后花园,翻身上墙。
  花园内,静悄悄的好似没有一个人。
  武松脱下外袍,随手拔了一颗小树裹了,从墙头抛下去。
  “来了!”
  立时从墙根下涌出七八个军汉,拿着绳索朴刀,团团围将上去,将那裹着武松衣袍的小树按在当中。
  墙下有人低声道:“拿到这贼配军了,快去禀报都监相公!”
  月光下,武松看得分明,正是平日里与他一起跟随张都监的那一众亲随。
  再无怀疑,哈!
  武松扬声大笑,在众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地翻过院墙,不见了。
  远远听到那起人在混叫:“走了武松了,快去禀报都监相公!”
  武松一口气冲出孟州,心下越想越气,平白被这鸟都监耍弄这些日子,将来传扬出去,岂不受天下好汉耻笑?
  他在附近村镇住了几日,使钱让村头铁匠打了两柄好腰刀,别在腰里,用巾帻裹了头面,趁人多混进城里来。
  远远见一群人聚在城墙下,武松将头低了,凑在人群中听时,竟是追捕他的海捕文书。
  听得那张都监将偷盗罪名按在自己头上,武松愈发怒火万丈,当时若吃他拿了,不知还要受何磋磨!
  正咬牙间,他忽被一人拉住臂膊,叫道:“张大哥,你却如何在这里?”
  武松悚然回头,却是施恩,头上裹着药布,胳膊吊在脖子上,鼻青眼肿,好生狼狈。
  施恩拉着他一路行进巷子中,推开一扇小门,将武松拖进去,跌足道:“兄长,那张都监如今在满城撒了罗网,你好容易得了自由,如何反回到这牢笼中?”
  武松不答话,反问道:“数日不见,你怎么这般形状?”
  施恩叹道:“三日前,那蒋门神纠结了一伙军汉,将我自快活林赶了出来,好一番毒打,又夺了我的家什财物。我本待带人找他拼命,被老父亲死命劝住,只得在家养伤。”
  “我听得张都监满城搜捕兄长,担心兄长莽撞,便在城门口布置了人手,得知兄长露面,就忙赶了去。”
  说罢,他从门后拿出一个收拾好的包裹,递于武松道:“我的人既已看到兄长,那张都监八成也注意到了。兄长,这里面是我备下的银两衣物,请兄长拿了速速离开孟州吧!”
  武松推开包裹,咬牙道:“正要让这撮贼鸟看见,聚那张团练、蒋门神等人一处商议。”
  他抽出腰刀,铮然作响:“一发收拾了,方消我心头之气。”
  施恩见他这般坚定,一时不知该如何劝解。
  武松道:“白日不好动手,劳烦兄弟帮我找个住处藏身,再让人打探那些人行藏,天黑后我一发替你除了这些祸患。”
  他手持钢刀,顶天立地站在原地,豪气纵横,语气铿锵。
  施恩心下激起热血,拍掌道:“也罢,左右今后在孟州要受他们辖制,便这般办。”
  他指着身后小院道:“这里是我一处私宅,已备下肥鹅嫩鸡,兄长权且在此吃喝休息,我这便使人去那张都监府上打探。”
  武松道:“肉便罢了,酒先取些好的来!”
  施恩笑道:“这个自然!”
  送施恩走后,武松吃了两只肥鹅,喝了十八碗好酒,上床闭眼睡到天黑。
  施恩回来道:“张都监、张团练并那蒋门神在鸳鸯楼上喝酒,一天都未出门!”
  武松与施恩计议妥当,将包裹细软寄存他处,独自挎了腰刀,趁黑摸到张都监府后花园墙下,从马院跳了进去,将角门门闩去了,虚掩着留了门。
  他一路摸到鸳鸯楼下,在厨下望见两个丫鬟煮汤烫酒,絮叨叨地埋怨。
  武松从黑影里摸过去,本待将两个小丫头尽皆杀死,以防漏了风声,提起刀时,忽想到晴雯含笑模样,一时心下软了,调转刀柄砸在两人后脑上。
  两个丫鬟一声不吭地趴地倒了。
  武松恐她二人中途醒转,便扯下二人衣带牢牢地困在墙角,又扯下衣襟塞了嘴巴,灭了厨下灯火。
  出得厅堂,他远远瞧见有四个军汉守在胡梯口,皆拿着兵刃,显然张都监一伙人皆已有了防备。
  武松伏在墙角,伏虎般等了半晌。
  直到其中一个军汉打个哈欠,扶着腰走向茅房,武松脱去外衫,拎起刀,猫一般追踪过去。
  待那军汉将手中朴刀靠在墙边,解了裤带,武松猛然窜起,一手捂住他口鼻,一手腰刀在他喉上一勒。
  那军汉喉头嗬嗬有声,血液冲起丈余高,将整个茅房都浇了个透湿。
  武松将脸上血迹抹了,扯下那军汉衣服,裹在自己身上,捡起朴刀,提着走出茅房,远远地向余下三个军汉招手。
  三人相视一眼,其中一个嘟嘟哝哝过来。
  武松闪在墙后,待那军汉过来,飞起一刀,将他头切下。
  其余两个军汉听到声响,奔过来看视究竟,被武松一刀一个,也尽搠死在地上。
  武松将四具尸身皆藏在茅厕里,用尸身上干净衣裳将自己头脸擦拭干净,回到墙角,穿上自己外衫,碎步踅摸到鸳鸯楼下。
  他从胡梯摸上楼去,此时半空中挂了一丝弦月,微弱月光冷冷打在扶手上,全不似那日与晴雯来时的模样。
  楼上,只听蒋门神道:“那武松入了城就消失踪影,必是有人与他接应,多半就是那施恩。”
  第158章
  张团练道:“等我们杀了武松,再慢慢寻个由头,将施家父子也消磨了。”
  张都监道:“这武松进了孟州城,必来戕害我等,哼!只恨当初手慢了些,没拿下这厮。”
  蒋门神道:“他若在城中,必与那施恩勾结,我已派了人手,日夜守在施家门前,只要那姓武的露头,便瞬间结果了他性命。”
  武松听得火冒千丈,推门跳将进去,一刀搠在蒋门神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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