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储方歌知道内情,甚至以前交过的一个男朋友也是无数刻板印象中的一员。他劝卢琬不要“白日做梦”,偏激到觉得小说内容都是不好的。
也正是因为这一句话,储方歌毅然决然地跟他分了手。
这厢她又听了卢琬的话,第一反应就是要反驳,还没等开口,副驾驶的人就已经冒出了一句称赞。
“很厉害。”韩颂目视前方,像是随口说的客套,然而跟着说出的话却极为诚恳,“不管是不是头部,能把剧情构思世界观全部放在脑子里,又写出来,甚至写完,是真的很厉害。”
卢琬愣住了,她这样说话也不是没有私心的,毕竟自己越把自己说得不怎么样,就越能降低对方的预期,甚至对方客气一点,也会礼貌地夸夸她,总不再能够说那些“白日做梦”的混账话。可是她从没听过这么具体的夸法。
韩颂想了想:“我们的游戏也有这种类似橙光的剧情流,但那是专门的剧情策划组一起完善的,远不如你。”他声音放低,又点头肯定了一下自己的话。
车厢里静默了一瞬,直到卢琬笑出了声。
韩颂耳朵瞬间通红,去看储方歌:“我是说错什么话了吗?”
“没有。”卢琬低头浅浅地笑,连带看外边儿连绵的雨都没那么烦了,“你说得很有道理。等我飞黄腾达,一定不会少了在座各位。”
她笑着抬眸,与后视镜里跟储方歌对上了视线,微微挑眉,意思翻译过来就是“可”。
储方歌心领神会,也笑开来:“那是当然,你还想赖账不成。”
*
储方歌过往感情经历不算丰富,但也不算少。
她的眼光挺统一的,心动对象也不外乎是那几个关键性的形容词,比如好看,比如开朗。跟成熟稳重的类型相比,她更喜欢那些可以一起吵吵嚷嚷的,这样热闹。
可是当一开始的新鲜感褪去之后,吵吵闹闹也慢慢变成了烦躁。很奇怪,似乎恋爱到了一定时间,他们就会以一种所有人的态度自居,把她当成战利品一般往自己觉得更加完美的方向塑造。
管控她的穿衣风格,批评她的品味,不理解她的咸鱼心态,甚至想要把她带离那种“混吃等死”的氛围。
可问题在于,穿衣自由是身为人最基本的权力,她不觉得听歌剧和 rap 放在一个歌单里有什么问题,也不觉得想陪在父母身边是混吃等死。
在恋爱里,最重要的不是爱好,不是取向,是尊重,是抛开掉任何附属条件,把彼此当成一个独立的人,一个值得尊重的个体。
多么基础的要求,却又多难遇见。
而更有些人,甚至对着其他人都不懂得基本的尊重。
用自己的刻板印象随意揣测不熟悉的领域,只会暴露出他本身有多么愚蠢。
她储方歌,不跟蠢货恋爱。
很显然,韩颂不是蠢货。
第15章 该不会要被“灭口”吧
雨水淅淅沥沥,在逼仄的路面上激起层层叠叠的水雾,平日翠绿的草坪上在雨的雾气中一点点沾上秋色。
连凯看了看局面,甩出一张牌:“南风。”
“傻了吧你。南风是花,算钱的好吗?”卢琬斜睥了他一眼,把扔到矿泉水箱上的牌插回他手里,“你不会打就慢点出,又没人催你。”
连凯表情痛苦:“不是说好斗地主的吗?”
卢琬整理着手中的牌堆:“斗地主哪有麻将有意思啊。”
“你是怎么想到买麻将扑克的?”储方歌说,“早说我带个小桌子,也不至于在纸箱上这么狼狈。”
“楼下店里的新货,老板强烈推荐,说非常方便。”
是挺方便,就是车里局限了动作,抓牌多少是笨拙了一些。
连凯纠结很久,扔了张五饼。
韩颂:“碰。三条。”
“三条啊。”储方歌盯着已经扔下来的牌堆,尾音拖长。
卢琬赶紧伸手挡住她的眼睛:“别算了别算了,要就要,不要就不要。”
储方歌拉下她的手笑:“行,我不要,该我抓了吧?”
几个人纷纷盯着她的动作,不自觉屏住呼吸。
“嗯哼。”储方歌把手中牌堆掀开,往箱子上一摊开,“三条,自摸。没有花,算十支,后摸五个,加一个杠,自摸加两个,一共十八,庄家二十。”
她把手机收款码点亮往旁边一放,洗牌动作无比娴熟:“来吧,给钱。”
连凯痛嚎一声,肉疼不已。
卢琬咬牙切齿:“韩颂不是扔了三条吗?你怎么不胡呢?”
“点炮才赢几个钱?”储方歌眉飞色舞,“这都两圈了,你看我有哪一把不是自摸的?上把你点炮,我不是也没胡吗?”
局势很明显,储方歌处于压倒性胜利环节,到目前为止还没往外掏过钱。
“你不会是工资花完了,把我们叫出来回回血吧?”卢琬嘀咕道。
“拉倒。我让你买扑克,是你自己买的麻将。”储方歌才不认这罪名,“再说了,我也没胡几次,不每次都是你们仨互相点炮吗?”
连凯这把光顾着输,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不是说第一次打麻将的人,运气都会很好吗?”
“那都是骗你的。”储方歌毫不留情,“这种东西要么看天赋,要么看训练,勤能补拙知道吗?多输几次就好了。”
卢琬回头看窗外:“雨是不是小了点?”
韩颂降下副驾驶的车窗,雨水冲刷后泥土特有的香气扑面而来,叫人精神为之一振。
“雨停了。”储方歌说。
卢琬收起麻将牌,下一秒已经拉开了车门,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走啊,愣着干什么?”她回身招呼车里的几个,偷偷给储方歌使了个眼色,又跟后排的连凯说,“说你呢,真准备把钱全部输给储方歌啊?”
“啊?哦。”连凯连滚带爬地钻出了车,谨慎地踩在了干净的水泥路上。
储方歌在韩颂面前打了个响指,唤醒他的呆愣:“我们也下去吧?”
雨后的邕湖比晴天多了丝特有的妩媚,天空依旧蒙蒙的,靠近合祁高楼大厦的湖岸呈现出一种灰蓝色,交接处的云层稀薄,隐隐地透出太阳的光来。
连凯捡起块石子,蹲下身子往湖里抛去,卢琬也蹲下精挑细选要给他露一手。风顺着方向,将石子送出去老远。
卢琬得意极了,连凯不服气,两个人较起劲儿在石子堆里扒拉个没停,就为了找件趁手的“弹药”。
雨停了,公园的人也慢慢多了起来,小朋友们拿着五颜六色的水枪,跑得欢乐。水声和风声搅在一起,辅以被吹得忽远忽近的人声,竟真的有些像海。
韩颂沉默地站在远离热闹的角落,手放在外套兜里,风从后面来,将他的头发吹乱,遮在额前,浓密的长睫在眼尾相触。
他抬着头,下颌流畅犹如刀刻,视线悠长又远,似乎是落在了被湖水包围的小小孤岛。
储方歌心里涌起一种难言的感觉,眼眶也在风的吹拂下变得温热。生平第一次,在这样单独相处、氛围极好的情况下,她不想上前。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觉得韩颂有些孤独。
那种孤独很涩。不是因为他一个人站在别处,也不是因为他的姿态,而是那种从最深处透出来的落寞和无助,像是在等什么人,又像是对谁念念不忘,所以孤独。
储方歌步子怎么也迈不开,只有目光在他身上盘旋,不愿意打扰,也不愿意挪开分毫。
似有所感一般,韩颂垂下了眸子,回过头来,遥遥地在空中与她交汇。
湖水拍打岩石,发出沉闷的声响。杂乱的背景音在水声里变得渺小,韩颂牵了牵唇,那双如琥珀般的眸子,一点点驱散开失落,变得柔软澄净。
后脑勺涌上一阵又一阵地麻,让大脑的跳动都变得和缓迟钝。储方歌站在原地,看着他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一如往昔的很多时候。
记忆里那个瘦削的少年,穿着薄薄的衬衫,沉默着用行动回应她的嬉笑怒骂。
太阳钻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洒下明亮。少年干净漂亮的眉眼遮在古板的黑色框架之下,光斑落在眼上折出深色的眸。
日出日落,水升云起,月明星稀,闻风听雨,度过彼此的一年又一年。
后来时过境迁,干净瘦削的少年成长为高大挺拔的男人,拥有了成熟异性的棱角分明,唯有那双眼睛,看向自己的时候,从来没有什么不同。
“小心。”韩颂把储方歌往身后拽,任由水枪将风衣下摆呲出大片的深色。
“误伤”的小男孩儿像是找到了什么乐趣,开始一个劲儿地追着他们俩呲,嘴里模拟着枪的声音,笑得正欢。
“小朋友······”韩颂有些狼狈,伸手挡住“袭击”,刚准备说话,就被喷了一脸。
储方歌反应过来,眉头紧紧蹙在一起,把脸一沉,对小孩儿毫不留情:“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