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杨昭夏长得丰神俊朗,一双蓝眸和浑身略微不羁的气质也很是惹眼,待在输液室里陪纪满这段时间,不少的人都在偷看他,这会他站起来,一米八八的挺拔身高更是存在感十足。
他本打算直接离开,但陆予晗坐下后他又想起了一件事,于是又回头对陆予晗说道:“一会纪满输完液,你记得用热毛巾给他敷手,否则他手背会肿得很厉害。”
陆予晗一听就又毛了,朝杨昭夏“嘶”了一声,瞪他:“赶紧滚,他已经不是你伴侣了,轮不到你在这里替他操心。”
杨昭夏笑了笑,丢下一句:“我没操心,反正这事也不需要我做。”不等陆予晗反驳,便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撤了。
看着弟弟离开,陆予晗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想把弟弟抓回来抽一顿,还是让人赶紧滚回国外比较实际。私心里他自然希望弟弟能留下,毕竟他的至亲除了两个儿子,也就只有这个弟弟了。可当他再看病床上的纪满,还是觉得让弟弟回国外比较好。他弟弟如今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又有父亲疼爱,好不容易才把原本压抑的天性给养回来,他实在不希望弟弟再被过去的人事所羁绊。
杨昭夏进门的时候,杨瑾钰刚好就把炒好的菜端出厨房放到餐桌上。
“回来了,怎么这么晚?”杨瑾钰看到儿子回来,擦干净双手脱下围裙,随即留意到儿子右手没戴手套,“出什么事了?你手套呢?”
他这个儿子,平常出门在外怕吓到别人,从来都戴着手套,轻易不脱下。
低头看了看右手,杨昭夏一边说着“没事”一边把另一只手套也脱了去洗手。洗完手出来看到杨瑾钰已经在餐桌边坐下正等他出来开饭,拉起袖子就到杨瑾钰身边座位坐下。
卫衣的长袖被捋到手肘的位置,杨昭夏露出来的一双小臂上也同样有连片的烧伤疤,左边小臂要更严重一点,能看到疤痕连绵往上至手肘位置,显然上臂也连着有伤疤,右边小臂的伤疤则比较浅,范围也小很多,大概只到手肘往前两寸的地方。
卫衣因为有兜帽惯性往后坠,领口比较窄难免有些勒脖子,杨昭夏便抓住领口往前拉一下,于是左边脖子处那刺青也隐隐约约地露了出来。
端起碗筷,杨昭夏先是给杨瑾钰夹了菜,见杨瑾钰还等着他解释,便说道:“下午从哥家里出来后遇到点事,耽搁了一下。”
见儿子就是想轻描淡写地把话题带过,杨瑾钰也就不再多问,只说道:“我今天去墓园陪你妈说话了,你妈死忌刚过,这一周每天都有一束新的百合放你妈墓前,想来还是你前夫送的。”
杨昭夏听了没有太大反应,神情自若地夹菜吃饭,说道:“嗯。你去陪妈说话,妈肯定高兴。”
“我们每年都回来一趟,多少有点麻烦,爸的年纪也大了,我在考虑,这次回来干脆就将你妈一起带走,以后就不用再跑来跑去。”杨瑾钰见儿子夹菜不多,便放下筷子,用勺子舀起一大勺肉焖茄子到儿子碗里,“你爱吃这个,多吃点,在外面跑一天不累吗?”
杨昭夏有些迟疑地看着杨瑾钰,说道:“妈都下葬那么多年了,现在才移葬,会不会不太好?”
“你爸我当了三十年鳏夫,这几年才有你陪在身边,但你到底是个摄影师,这两三年也没少往外跑。而且你妈自己一个人在那里孤零零地过了这么多年,我想以后多陪陪你妈。”杨瑾钰其实看着并不算老,头发虽也已半白,但面上看着仍是个英俊的大叔,身材因为一直有锻炼也维持得很好。当初被他迫跟杨琴容分开后,便再未有过别人,在他心里杨琴容是他的妻,这辈子他只会有她一个女人。这三十多年的时间,他只一心扑在医术上,也曾当过无国界医生,去过许多地方,甚至在烽火狼烟的战乱地区救死扶伤。现在又有了杨昭夏这个儿子,他确实也觉得自己该好好歇歇了。
杨昭夏一听这话就觉得是自己这几年经常四处去,忽视他家亲爱的老爹了,忍不住皱眉说道:“爸,你要是觉得我太爱往外跑,没时间陪你,我以后只在州里找地方拍照也可以,或者多拍点城市照,不一定非要去其他国家,也不是非要拍银河日出什么的。”
抬手赏了儿子一个爆栗,杨瑾钰没好气地说道:“你才三十多岁,这几年刚在摄影界闯出点名头,不抓紧时机多拍点好照片,浪费时间陪我这个老头子做什么?我就是要退休也一大堆人找我做手术,还需要你陪?”
“爸!君子动口不动手!”猝不及防又被杨瑾钰敲额头,杨昭夏不满了,自己积极表孝心怎么还被嫌弃?
“你爸我不动手,从来都是动刀。”斜瞟儿子一眼,杨瑾钰又给他夹了两块肉,说道:“行了,先吃饭。”
眼看自己的饭碗又被堆成一座小山,杨昭夏嘟囔道:“天天给我喂这么多吃的,养猪呢……”
“嗯?”杨瑾钰再扫过去一眼,杨昭夏默默低头吃菜扒饭了。
等吃完饭收拾完东西,杨昭夏去洗完澡出来,果然又见到杨瑾钰已经拿着祛疤膏药在客厅里等他。
他们这家不大,是杨瑾钰年轻时跟杨琴容一起买下住过的七十平方小屋,后来虽然一直闲置,但杨瑾钰也没有把屋子卖掉,这几年他每次带儿子回来,都是住在这里。杨瑾钰父母十年前已经相继去世,现在身边就只有杨昭夏这个儿子。
杨昭夏把上身的背心脱掉,露出满是疤痕的身体,胸腹处的伤疤尤其狰狞,除了烧伤疤外,还有两处手术缝合疤,由于腰腹那处当初是贯穿伤,他后腰上也有对应的伤疤。比较显眼的是杨昭夏左边脖子上有一片刺青,刺青面积略大,将那一处的烧伤疤遮了大半,只是疤痕虽然没有增生但也十分敏感,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忍得住刺青时针头反复刺入伤疤的痛。
在杨瑾钰跟前坐下,杨昭夏乖乖地让杨瑾钰给自己擦膏药推拿,憋了一会后还是没忍住,开口说道:“爸,其实就算擦再多祛疤膏,我这身伤疤也祛不掉了,整形医生也说了,烧伤真皮层,手术都很难祛掉,你没必要这样辛苦自己。”
“你是我儿子,我乐意。你小子不是爱撒娇吗,这种时候怎么又成大人了?”杨瑾钰从杨昭夏伤口都愈合开始,只要人在身边就每天雷打不动地给他擦祛疤膏顺带推拿,不怕别的,就担心他这伤疤太多太厚,以后老了容易有病变。
杨昭夏是个爱撒娇的,这点当初陆予晗没跟杨瑾钰说的时候,杨瑾钰就发现了。就是不知道陆家到底是怎么养的,把好好一个善良心软的孩子给养成那副生无可恋的抑郁模样,一开始做他儿子的时候对他也是小心翼翼,明明想问自己母亲的事,却又怕惹他伤心不敢问,到后来他把人当小朋友惯着,给惯了这四年多,才让杨昭夏慢慢找回自己原本该有的样子。
杨昭夏本质上跟陆予晗就不一样,人长得是高贵冷酷精英范,看着就是不着家不受任何亲情爱情友情羁绊那种人,但实际上特别亲近家人,要说杨昭夏缺爱吧人又很乐于回馈自己的爱意给他,最开始跟他感情还不深时就能一天喊他几十次“爸”,也不说别的,就光叫他“爸”;第一次吃他做的饭时,还自己偷偷红了眼圈,第二天就撑着自己那条还没好的伤腿在厨房捣腾,给他做了饭盒让他带回医院吃。
后来等腿也好了,能往外面去了,他又无底线地宠溺,跟孩子说以后想做什么都可以,最重要是自己喜欢,于是杨昭夏就开始压抑不住本性了,今天说要去拍日出,明天说要去拍银河,总之三天两头就有想去的地方想拍的风景,他手术预约多也不能天天陪着,虽然也担心孩子身体,也只能让孩子放飞自我。这样做的结果是,有一天他回家,就发现自己儿子脖子上多了一块刺青。他当场就急了,问痛不痛。杨昭夏自打做完一系列手术后就变得特别怕痛,他压根没想到人会跑去刺青。为这事,他差点想要把杨昭夏抽一顿,立一下父威。
杨琴容离开他以后,他孤单了大半辈子,临老多出来一个儿子,他自然疼到骨子里,杨昭夏的英文名是他起的,bennett是拉丁语,意为被祝福的,他希望他儿子后半生都会是一个被祝福的人,过自己想过的人生,被很多很多人喜爱。
杨昭夏静默片刻,突然很认真地说道:“爸,我刚刚洗澡时想过了,你如果真的想这次带妈一起走,过几天我就去联系人安排,我们以后就不回来了。”
“你哥和你两个侄子还在这边,你能不回来?”杨瑾钰刚刚饭桌上提起这事更多是为了试探,倒也没有真的要这么做的意思,仔细地给儿子左手擦完祛疤膏而后换右手,他说道:“我看你今天状态就不对,说吧,今天跟谁见面了?”
杨昭夏本来觉得自己掩饰得挺好,没想到还是让杨瑾钰察觉,寻思是不是自己这几年过得太安逸,都不会做戏了,抬眸看杨瑾钰一脸了然地瞅着他,只好承认道:“见到纪满了。我本来要直接走掉,可他后来追着我的车跑还摔倒了,我就送他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