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双手掌心被狠狠蹭破,双膝也传来剜心的剧烈痛楚,纪满趴在地上,眼前阵阵发黑,摇晃的视线已经看不清前方的越野车。
五年多了,他再一次看着陆一寒从他眼前消失,却什么都做不了。
有路人看不下去,过来问纪满需不需要帮忙,然而纪满没有一点反应,只是一边哭一边痛苦地喘气,他张大嘴巴想要呼吸,却像根本吸不进半点氧气,心脏在失速地狂跳,他手脚麻木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被铺天盖地袭来的无边绝望吞噬。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时间忽然又被无限的拉长,每一秒都仿佛是对他永无止境的折磨。
一只大手温柔地抚上纪满的脑袋,而后纪满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翻过来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一个纸袋口覆在了他的口鼻上。
“冷静点,别怕……听话,慢慢往袋子里呼气,然后再慢慢吸气。”
是陆一寒的声音。
结实的手臂牢牢揽抱住纪满的身体,他像是终于又有了依靠,身体一点一点地放松了下来,本能地依照那道声音的指示往纸袋里呼吸,过了好一会,斑驳昏暗的视线渐渐恢复清明,他茫然地看着正抱着自己的男人,像是不明白男人为什么会去而复返。
男人脸上并没有露出太多的表情,只是冷静地看着纪满,说道:“你过度换气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纪满说不出话来,他抬了抬手,似乎是想要去拽男人的衣服,然而男人阻止了他。
男人抓住纪满的手,让他翻过手掌露出掌心,在看到掌心被粗粝的地面给蹭得血肉模糊时,男人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接着男人又看了一下纪满的膝盖,膝盖处的西裤料子都破了,隐约能看到底下的伤口也在淌血,可想而知纪满刚刚这一摔有多重。
“你这手脚上的伤都比较严重,我先送你去医院处理伤口,然后你再自己联系亲人或者朋友来医院,可以吗?”男人低声询问纪满,一抬头却发现纪满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根本不在意自己手脚上的伤。
纪满反复地确认眼前人脸上的每一分细节,突然间又哭着笑了起来:“陆一寒,你回来了。”
他不叫“陆哥哥”了,陆一寒不喜欢这个称呼,一直以为他在喊别人,他以后都不叫了。
那双蓝眸平静无波地对上纪满的双眼,男人说道:“你认错人了。我姓杨,不叫陆一寒。”
纪满一怔,先是问了一句:“bennett yang是你对不对?”紧接着不等男人回答,便又急急地说道:“你是我先生,我怎么会认错?陆一寒,你,你生我气所以不肯认我吗?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那么冲动,什么都没弄清楚就给你递离婚协议书,离婚协议书我已经撕了,五年前就撕了,你生我气也没关系,你现在不想原谅我也没关系,可是,可是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陆一寒,我求你,不要再这样吓我,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
周围还有路人在围观,男人眼看纪满说着说着眼泪便又越流越多,一时三刻都止不住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把纪满抱了起来。
不知是否纪满太轻让男人有些意外,抱着纪满起身后男人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愕然。
骤然被抱起,纪满露出受惊的表情,想也没想就用双臂搂住男人的颈脖,男人有些不自在地避了一下,到底还是没让纪满放开。
陆予晗家住在市区外,小区附近的人并不算多,因此虽然有路人围观,但也不过两三个,并没有人拿手机录像,几个最初看到纪满摔倒围上来的路人看到男人抱起纪满后,估摸着也没有自己什么事,很干脆就让开了。
越野车开了应急灯停在前方的路边,男人抱着纪满走了一段路才走到越野车旁边,因为抱着纪满腾不出手拿车钥匙解锁开车门,男人不得不先将纪满放下,让他靠在车身上,然后再掏出车钥匙解锁拉开车门,越野车的车身高,男人没法把纪满抱上车,只能让他扶着自己坐进副驾驶座,然后才关上车门绕回到驾驶位那边上车。
男人上车后先是替纪满系上安全带,然后抽了两张湿纸巾替纪满擦了擦掌心的伤口,这才又对纪满说道:“我先送你去医院。”
“陆一寒……”纪满再开口的语气带上一点怯懦,男人身上有股令他心慌的陌生感,并且男人对待他那谨慎疏离的态度也让他不安。
听到纪满固执的称呼,男人叹了口气,说道:“这位先生,我不知道你口中的那位陆一寒是谁,但我真的不是他。”
纪满摇着头,他伸手想要去抓男人的手却被避开,眼泪不断模糊他的视线,他近乎崩溃地低喊:“你骗人,你明明就是陆一寒,为什么不肯承认?!”
为自己系上安全带,然后将车钥匙插进点火开关,男人关了应急灯,发动车子重新开车上路,淡漠地说道:“与我无关的人生,我为什么要承认?”
作者有话说:
嗯,见面了。
真·追夫。
写这章时在听周杰伦的《烟花易冷》:
梦偏冷 辗转一生 情债又几本
如你默认 生死枯等
枯等一圈又一圈的年轮
烟花易冷 人事易分
而你在问 我是否还认真
雨纷纷 旧故里草木深
我听闻 你仍守着孤城
城郊牧笛声 落在那座野村
缘分落地生根是我们
第77章 一别两宽
陆予晗到医院后找了一圈才在输液室找到那两个人。
他本来脸色就不太好,看到那两个人后脸色更难看了,顾及还在医院,陆予晗走过去后压低声音说道:“杨昭夏,你怎么回事?”
抬起头,杨昭夏坐在病床边见到陆予晗的神情并没有太意外,毕竟纪满虽然在病床上昏睡过去了,但右手还紧紧抓住他的手不放。
纪满被杨昭夏送到医院处理完伤口后,医生听说纪满还发生过度呼吸的情况就安排了他去输液室输液,考虑到他双手掌心和两边膝盖上都有伤,膝盖上的摔伤还比较严重,特意给他安排了一张病床。因为受伤和低血糖,纪满开始输液后没多久就昏睡了过去,饶是如此,失去意识前还固执地抓住了杨昭夏的手。
杨昭夏不想把纪满弄醒,也就不好强行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哥,我没办法。”杨昭夏有些无奈地试图为自己辩解,“我从星巴克里出来时他看到我了,之后我开车离开,他疯了一样追着我的车跑,最后在路上摔倒。他不擅长运动,突然这样剧烈奔跑身体受不了,我也不能看到人摔倒了还不管,后面又看到他摔得手脚都在流血,这才送他到医院。”
“你是他的谁,管他身体受不受得了?还是说你不管他他能死?难道就没有路人打算帮忙?”陆予晗完全不接受他的说辞,几乎是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就不能过好自己的人生,别再跟姓纪的扯上关系?你叫杨昭夏,不叫陆一寒,陆一寒的前夫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到底以为自己身体还能再被折腾几次?!”
“我没有要跟姓纪的扯上关系。本来我就没打算回来,这次摄影展也是你让我回来办的。”杨昭夏想也没想就怼回去了,甚至还有些不满,“现在是拍银河最好的月份,要不是你开口,我现在已经在日本拍银河了。”
“啊,是嘛,那真是委屈你了。”陆予晗皮笑肉不笑地睨着自己弟弟,“你既然这么不想回来,那干嘛还带上你爸一起回国,杨伯父不忙吗?不是还有很多手术要做吗?”
“忙啊,可是爸担心我身体,而且他说今年还没回来拜祭我妈,就跟着我一起回来了。”杨昭夏边说边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一副‘这又不是本人的锅’的样子,“我身体哪有那么差,不就阴天时稍微有点难受,是你们太夸张了,小题大做。”
“杨昭夏你可以啊,我发现你现在是脸皮越来越厚了。”推卸责任给自己找借口连草稿都不用打,张口就来。
耸耸肩,杨昭夏说道:“还行吧。哥,既然你来了,我就回家了啊,爸还等我回去一起吃饭呢。”
双臂在胸前交叉抱着,陆予晗看一眼弟弟被纪满抓得死紧的手,凉凉地说道:“你这手能抽出来?”既然不是抽不出来,让人在这里握了半天的手又是为哪般?
杨昭夏当然听得懂陆予晗的潜台词,他也不解释,尽可能轻的把自己的手从手套里抽出,等他再想把手套从纪满手中抽走时,纪满却又用力收紧了手,他瞥了一眼纪满的脸,确定人没有醒,才把纪满的手收进被子里。
手套显然是拿不回来了,倒也无所谓,他还有好几副备用的。
目光落在杨昭夏手背明显的烧伤疤上,陆予晗眉梢微微抽动,薄唇又抿了起来。
杨昭夏手背上那疤面积很大,疤痕皱巴巴地蜿蜒在皮肤上,令他原本修长好看的手变得有些骇人。
察觉到自己哥哥又在看自己手上的伤疤,杨昭夏起身把手插进裤袋里,语气轻松地笑道:“那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