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她有时帮点小忙,有时拍拍花材积累素材,即使什么都不做也不交流,仍觉得同朱序相处,是件很舒服的事。
  月末时候,花卉市场配货过来,这次的花材质量很是令人满意,尤其那几束风铃,花苞多而饱满,枝干硬挺。
  朱序忽然想起有笔特殊订单,便挑选一束,做好保水,给a座那边送去。
  她直接乘电梯到的八楼,将鲜切花束交给前台,再由前台送去。
  贺砚舟晚间回到住处,见桌面的花瓶中插了几束乱草,星星点点的白色花苞掩在中间,杂乱、拥挤,毫无美感可言。
  他两手撑着桌沿,又认真打量一番,直身,松了松领带。
  今晚原想去她那边坐坐的,到酒店门口时间已太晚,估计花店打烊。
  贺砚舟发消息问:“什么花?”
  没多久,朱序更加惜字如金:“风铃。”
  贺砚舟盯着屏幕,依稀记得她曾给他看过这种花的图片,可与面前这束大相径庭。他抬腿靠坐在桌沿上,摆弄几下花苞,破天荒用手机搜索风铃花的养护步骤。
  上面所示,需斜剪根部2-3厘米,去除大多数叶子,并深水醒花四小时。风铃易失水,后期应及时补充,避开风口及阳光,否则会加速凋零。
  贺砚舟放下手机,满屋子找剪刀。
  转悠几圈,他忽然间停下来摊了摊手,回头遥遥瞧一眼桌上,觉得自己有些滑稽可笑。
  最后,剪刀他没有找到,省去那步,直接将叶子拽掉大半,又重新投回花瓶中。
  朱序临睡前,在统计花店这段时间的开支及收入,算来算去,发现勉强够付水电费和房租。
  这与她当初所想有些出入,如果后面不拓展业务范围,就她这个小店,生活可以,未必赚得到钱。
  朱序头疼,向后跌回床上,手按在台灯的开关上,一开一阖。
  房间里时明时灭,直到她双眼泛酸,才收回手来。
  四周陷入黑暗,朱序闭上眼,忽然间想起来,忘记告诉贺砚舟怎样养护风铃花。她摸到手机,点进与他的对话框,把温馨贴士的截图和文字说明发送过去,这些通常都会随从订单一同告知客户的,今天却忘记了。
  等了等,那边没有回复。
  朱序便将手机调成静音,准备睡觉。
  贺砚舟是转天傍晚出现在花店门口的,当时她在忙。
  北岛的夏季来得格外早,日落后,风很清凉。天空像是个色彩丰富的调色盘,将橘粉、蓝紫映在海面上。
  接近旺季,游人很多。
  朱序正打包一束向日葵,抬头瞧了他一眼,弯下唇。
  贺砚舟站在门边没有动,只见金灿灿的花束在她怀中,像一捧明媚阳光。他没有走过去打扰她,收了视线,就近坐在角落的躺椅里等着,一回头,见旁边迷你冷柜里有些饮品,便取了瓶矿泉水慢慢喝。
  没多久,门口迎客铃响了两声,一个年轻男孩走进来,在鲜花展示架前停住:“老板。”
  朱序:“稍等。”
  男孩等了会儿,再次瞧向她那边:“请问,大概要等多久?我赶时间去接机。”
  朱序手上动作麻利,似乎没听到。
  男孩提高声音:“老板?”
  朱序应道:“稍等。三分钟。”
  贺砚舟抬眸瞧了瞧她,片刻,回手将水瓶搁在桌上,起身走过去。
  他问:“有什么需要帮忙?”
  那人转头看过来,见面前男人一身黑色正装,相貌及气质上佳,压面而来的强大气场可以判断他绝非店员。
  他反应了会儿才问:“想买束鲜花送我女朋友,有什么好的推荐吗?”
  贺砚舟说,“玫瑰。”
  “好像有些普通。”
  贺砚舟:“刚听你说去接机,玫瑰热烈直接,如果很久没见,比较符合目前彼此的心境。”
  对方略一挑眉,内心更加迫切。他目光扫向花丛,的确是那捧红玫瑰最为娇艳抢眼,便果断听从了贺砚舟的建议。
  贺砚舟将整个花桶拎到操作台上,恰巧朱序也把包好的向日葵递交出去。她下意识抬眼瞧了瞧他,那番对话一字不落地听进耳中,暗暗吐槽他当真只和玫瑰熟。
  之后又陆陆续续忙了一阵子,墙壁挂钟的时针指向数字八时,店里才算清净下来。
  满地的金粉、纸屑和摘下的叶子,朱序用脚尖拢了两下,抬起头,见贺砚舟正侧靠着躺椅看手机。
  朱序撑着操作台:“还有工作要处理?”
  贺砚舟有些随意地瞧过去一眼,翻转手机:“游戏。”
  朱序托着下巴:“刚才多谢你。”
  “下次记得多进些玫瑰。”
  朱序忍不住一笑,“没想到贺总还有销售天赋。”
  “我也刚发现。”贺砚舟幽默道。他快速结束掉游戏,将手机揣兜里:“店里应该请个人帮忙。”
  “正在考虑。”朱序说。
  “去吃饭?”
  离打烊还有段时间,但朱序果断答应下来:“我洗个手,顺便拿包。”
  贺砚舟起身,将西装外套搭在臂弯,经过操作台旁,从工具桶里拿了把弯头剪刀:“剪根用的?”
  朱序回头,又点点头。
  “借我用用。”他顺走剪刀,先一步出门开车去了。
  临街开了许多家海鲜大排档,越是夜晚,越人声鼎沸。
  随便找一家进去坐,朱序看了看有些杂乱的环境,征询他意见:“要不换一家?”
  “我都行。”他其实在吃饭上面没那么多讲究。
  “那点菜了?”
  “好。”
  朱序翻了翻菜单,点了份招牌海鲜拼盘和烤芝士红薯,贺砚舟又加了些烤串。
  等菜期间,朱序摸了摸两侧衣兜,发现忘记带烟出来。她四下里看看,打算借故去附近超市买一包,转回头,发现贺砚舟正在看她。
  他靠着椅子,一眼看出来:“要烟?”
  “你有吗?”
  贺砚舟摇头。
  她想去买,准备起身时被他压了下手:“等等。”
  朱序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贺砚舟:“借两根。”
  大排档圈在老板自建的小院里,每张圆桌周围摆着几把塑料椅,桌桌相连,没什么空隙。
  贺砚舟后倾了几分,扭头同背桌的大哥打了声招呼,低声说着什么。
  周围太过嘈杂,朱序听不清交谈内容,只见到他并起中指和食指,往唇边贴了下。他身穿一件白衬衣,领口的两粒纽扣没有系,袖子也随意地挽到肘部,小臂线条紧实,手背可以看到明显的筋脉走向。
  他的手不是那种养尊处优的精致,而是很有力量感,手掌大而厚实,手指修长。
  朱序瞬间想起什么,无端脸热,迅速将视线挪向旁边大哥。
  大哥喝得正尽兴,光着膀子,满面通红,豪爽地将一整包利群都塞了过来。
  贺砚舟道谢,只抽出两支,其余还回去。
  大哥又热情地划开打火机。
  贺砚舟含着烟,倾身过去拢住火儿,片刻,点点对方手背示意可以了,又聊两句,方转回头来。
  他就着口中含的烟,将另一支凑近了,快吸两口,点燃后,烟头反转进掌心,递给朱序。
  身处闹市,他举止间带一丝散漫,是很放松的状态。
  “谢谢。”朱序接过来,含在唇间。
  等她抽了两口,他问:“还习惯吗?”
  “可以的。”
  两人便没再聊天,各自吸烟。
  齐腰高的砖墙外是海,海浪反复敲打着岸边,声音单调而孤寂。
  好在夜风还算温柔,轻缓地吹拂着头发。
  背桌那位大哥正和朋友们高谈阔论,从国家大事到生意、女人,又一时情绪激昂,说这辈子“搞钱”才是最重要的事。
  贺砚舟弹掉烟灰,朝朱序看过来:“你觉得呢?”
  “觉得什么?”
  “什么最重要。”
  朱序随便说了两样:“吃饭,睡觉。”
  贺砚舟没接茬,听出这回答足够敷衍,要笑不笑的,将烟头按熄在烟灰缸里。
  朱序却会错了意,以为他过度解读,便着急着强调:“别想歪,单纯字面意思。”
  贺砚舟好无辜,一摊手,无奈笑道:“我什么都没说。”
  朱序默了默:“吃睡都好,挺简单的快乐。”反问道:“那你呢?”
  “睡觉。”
  朱序无语。
  他却好心情地笑起来,并且直白补充:“目前阶段,不完全是字面意思。”
  这话他看着她说的。
  朱序抿了下嘴,几乎陷进他的目光围城。
  正不知如何应对,服务员端着海鲜拼盘走过来,身体恰好隔在两人中间。
  贺砚舟本叠腿坐着,侧身让了让。
  朱序只看得到他翘起的那条腿,不知怎么想的,她趁机用脚尖报复性地踢了下他鞋底。他的腿随惯性动了动,人却没有太大反应,也没抬头,边将盘子挪向她,边无声笑了下,表情中含那么一丝纵容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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