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拿好房卡,朱序随服务生坐上电瓶车,虽是室内,仍有细细的风迎面扑来。
  朱序有些感叹,抬起头,沿途穹顶雕刻精美,两侧以罗马柱及拱廊为分割,各类店铺镶嵌其中。
  大概三分钟的车程,下车前服务生道:“b座这边以童话房和家庭房为主,相对比较热闹,如果有打扰到您的地方,请联系我们。餐厅在a座,您明早可以打电话叫电瓶车,或走路过去顺便逛逛也可以。”
  朱序道谢,坐电梯到四楼,刷卡进门,稍微愣了下。
  房间水手风,以海洋色调为主,床是船的造型,有儿童滑梯和秋千,除此之外,房间倒明亮宽敞,落地窗外是一片海。
  朱序放下行李箱,推开门去阳台,下面紧邻马路,横穿过去直达海边。原来刚才走的北门,这边才是酒店正面。
  吹了会儿海风又休息片刻,她换一件更厚些的外套出门。
  走路
  去a座,沿途的商铺大多是西餐厅、咖啡厅、茶室,还有两三家女装店和内衣馆。再往前面是个小酒馆,尚不再营业时间,里面空无一人,但看装修和布置都花了小心思,夜晚降临必定氛围感拉满。
  朱序在转角处看到一间未招租的店铺,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向海的那扇门,目测三十来平,不算大,但光线很充盈。
  她稍微逗留了会儿,继续往a座的方向走。
  来到前台:“请问……”
  “朱小姐?”
  声音自后方传来。
  朱序微顿片刻,不确定声音是在唤她,以为陌生城市遇见熟人的几率很小。
  可迟疑着转头时,那人已走到近前。
  他穿着黑夹克和牛仔裤,肤黑,平头,明明不好惹的面相,笑时偏爱露出八颗牙齿。
  “我就说我没看错,还真的是你。”他笑着。
  朱序一时不知怎样称呼对方:“你……”
  他提醒说:“我们见过,换车胎?砂锅店?”
  “记得的。”朱序完全转过身,看着他道:“只是见过好几次,还不知道怎么称呼。”
  “郑治。大禹治水的治。”
  朱序笑笑:“你好。”
  郑治单手搭在柜台上:“来旅游的?一个人吗?”
  “是。”她答。
  “北岛好地方,别看现在是冬季,也有不少人来看海。过几天就元旦了,可能更热闹。”他伸手指向门口:“出门百十来米就有个海滨公园,我昨天过去走了走,还真不错。”
  朱序说:“也准备去看看。”
  郑治意识到话题扯远了,直了直身:“贺总也在,我正等着他出去办事。”
  “你们来出差吗?”
  “是的。”他说话时,眼睛一直扫着电梯口,“来两个多月了。”
  朱序点点头,想想应该是自那次在医院见面后,他就一直没有回临城。
  不知再聊些什么好,无声的空隙,隐约听见后方电梯“叮”一声响,随后是有些杂乱交叠的脚步声。
  她下意识回头,见电梯口走出数位西装革履的男人,为首有两位,一位年长,另一位正是贺砚舟。
  朱序呼吸微滞,竟因为与他的不期而遇紧张了下。
  酒店大堂很是空旷,电梯在柜台的斜对角,加上往来行人,朱序站在小小角落,本不会被注意。
  可身边人忽然正色说:“朱小姐,再聊。”
  不等朱序回应,他已小跑着先往门口去,细微动静足以引人侧目。
  所以当她再扭头,便撞上贺砚舟目光。
  相比之下,他好像并未因与她在异地相遇感到惊讶,只冷峻的表情有极细微的松动,盯了她两秒便转开视线,自她身旁经过,未做半分停留。
  朱序便也收回目光,管前台要了份资料,也走出酒店。
  冷风一下子扑了过来,叫人不禁缩起肩膀。
  天空和海是种清冷的蓝色,海浪澎湃,几只海鸥来回盘旋着,发出空寂的叫声。
  朱序背风点了支烟,沿着海岸线慢慢往东走,大概十分钟就看到了郑治所说的海滨公园。
  这里是片港湾,风熄浪止,阳光照在身上似乎也比刚才温暖许多。
  朱序把围巾松开些,整理了下被吹乱的头发,原想拿出手机看一看时间,屏幕上显示五分钟前收到一条贺砚舟的消息。
  他问:什么时候来的?
  朱序打字回复:上午刚到。
  贺砚舟:打算待几天?
  朱序找了张长椅坐下:七天左右。
  贺砚舟:晚些时候,我们一起吃个饭?
  朱序:好。
  想了想,朱序又说:方便你的时间,我都可以。
  发送过去,随意往上翻了翻,和他的上次对话还是在两个多月前,之后没有再联系。
  朱序收起手机,从背包里拿出饼干和一罐咖啡,打开慢慢吃。
  贺砚舟的回复半小时后才过来,只一个“好”字。
  当晚贺砚舟没有联系她。
  朱序早早回了酒店,洗过热水澡,趴在床上用手机查些资料,查了会儿便有些犯困。
  她关掉屏幕,从身后扯来被子盖。
  谁知陌生的环境,这一夜竟睡得格外沉。
  次日,天气转好。
  天空蔚蓝清透,有光的海面像洒了层碎金。
  朱序去a座吃早餐,取牛奶时又看到了贺砚舟。
  他坐在罗马柱后面的角落里,时间尚早却已是一身正装,同桌还有三位男士,均差不多的打扮。他吃着一份拌面,慢条斯理,不时侧头和旁边人低声交谈。
  餐厅面积很大,人声嘈杂。
  他并没有注意到她。
  朱序悄悄返回,快速吃完准备出去走走。
  站在酒店前一时不知去哪里,忽然想起昨天送她过来的司机赵师傅,便打电话问对方是否有时间。
  赵师傅爽快答应下来,说刚好在这附近,不到一刻钟就接到了她。
  “姑娘,想去哪儿玩?”
  “就这周边,您带我随便转转吧。”
  赵师傅开得很慢,今天天气好,游客多,沿海路两旁都是骑共享单车的人。这边景点密集,骑车随停随玩,比乘其他交通工具方便很多。
  朱序望着车窗外:“按理说现在是淡季,怎么还会有这么多游客?”
  赵师傅道:“现在的年轻人出来玩还分什么淡季旺季,想走就走,玩得就是个随性。”他按了下喇叭,打手势让前面的人去小路骑车:“别小看了咱北岛的冬天,你是没赶上下雪,万物苍茫,雪归于海,那叫一个震撼。现在流行什么词儿来着……落寞感、孤独感,年轻人就追求这个。”
  朱序失笑:“您很懂啊。”
  赵师傅得意地哼了下,指着侧面海滩:“这位置跟你住的酒店那里差不多,都是游客扎堆的经典打卡地。还有那边,是沿着悬崖搭建的玻璃栈道。”
  赵师傅带着朱序把沿海区域转了一遍,又往城区走,附近老式建筑较多,没有很高的楼房,道路干净宽敞,街边小店都颇具情调。
  朱序说了个批发市场的地址,麻烦赵师傅带她过去看一看。
  回来已是中午,她请客在一家老字号小店吃了碗面。
  饭后她独自从后面的长街返回酒店。
  途经一家刺青馆,门头侧面是一张巨大的白色面具的浮雕,它有着夸张的颧骨和鼻头,眼睛狭长空洞,轻蔑地笑着。
  朱序驻足,觉得这面具有种诡异的吸引力。
  片刻,她拉开刺青馆的门,见里面只有一个年轻女孩坐在桌前画线稿。
  对方闻声抬头:“纹身吗?”
  “是。”朱序答。
  “稍等,还差两笔。”
  女孩披肩长发,化浓妆,穿着白色短t和牛仔裤,腰侧一大片凤凰图案的纹身。
  抬头的瞬间,朱序觉得在哪里见过她。
  “第一次纹吗?”
  “……是。”朱序拉回思绪。
  “纹哪里?”
  “手臂。”
  女孩放下笔,走过来,要看一看她想纹的位置。
  朱序脱下大衣,今天穿了件宽领的针织衫,稍微一拉,便露出左侧肩头。
  女孩怔了怔:“遮疤呀。”
  “可以遮住吗?”她左侧肩头向下有三个烟头烫伤的疤痕,是梁海阳的杰作,本无所谓,但偶尔看到情绪会有起伏。
  “可以的。”女孩三两下扎了个低马尾:“有没有想要的图案?”
  “可以建议一下吗?”
  女孩倒了杯温水过来,带她坐在电脑前:“来个美的还是猛的?”
  朱序好奇:“猛的有多猛?”
  女孩打开一个文件夹,点开图稿,介绍说:“骷髅、关公、生首,所谓生首就是砍下来的头颅上面插一把匕首,寓意是斩掉过去,迎接新的自己,也象征财富和勇气……”
  寓意虽好,但画面太过重口。
  见朱序无反应,她退出来,又点进一个“春宫图”的文件夹,里面男男女女一。丝。不。挂,动作千奇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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