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朱序若无其事地拍拍她,等她哭了一会儿,才出声安慰:“好啦,我这不没事。”
江娆不说话,动作很轻地翻开朱序病号服的衣领——她颈部伤口不大但很深,离大动脉只有几厘米,如果当时被刺中,后果不堪设想;手臂及肩膀有伤,额头也有一处两厘米的开放伤,剩下就是中度脑震荡。
江娆一向暴跳如雷的性子,这会儿却显得比朱序还要脆弱:“你到底有多难,才会对自己这样狠。”
朱序笑了笑:“视频证据、出警记录、伤害鉴定都有了,法院应该很快就判离。”
“可你没想想,这样做万一……”她说不下去。
“不会的。”朱序握住她的手,轻捏了两下;“你记得步行街那家咖啡店吧,我们经常去。从窗户望出去,街角就是警察局,报警以后,警察很快就能赶到。”
“你这是拿生命做赌注。”
“都过去了。”朱序说:“我还是有七八成把握的。没约他在家里见面,是因为太隐蔽的空间容易失控,他发起疯来弄死我都有可能。只不过……现在成了‘名人’,也影响了咖啡店的其他人。”
朱序无奈笑了笑。
江娆说:“对陌生人来说,接下来吃什么、哪个商场打折才更重要,这种事当个热闹看,不会花心思记住的。”
朱序点头。
江娆摸摸她的脸,环顾四周,这间单人病房干净整洁,设施崭新,整面的玻璃窗外光线充足,窗帘、墙壁以轻盈的水蓝色调为主,不显压抑。
护工是位五十来岁的阿姨,手脚麻利,又洗了些水果端给江娆,客气几句,拿起水壶借机走出病房,留足空间给她们。
朱序半靠着,瞥到桌上的两袋东西,有意调节气氛:“人家探望病人都带水果鲜花,你这都什么?”
江娆搁下水果,把袋子打开给她看:“买花有什么用。给你拿双拖鞋,软底的,比医院的穿着舒服;洗面奶和水乳肯定没准备吧,上次我们一起买的,还没开封;还有内裤,洗过了没来得及穿,我们尺码差不多,怎么也比穿一次性那种要舒服……”
里面还有洁面巾、卫生棉、指甲钳……
江娆絮絮叨叨说着。
朱序别过脸去,不善在别人面前掉泪。
一向用坚硬的壳子包裹自己,因为从小缺乏关怀,所以受不住别人对她的一点点好,唯一的反馈就是心生愧疚。
“怪我瞒着你吧?”她忽然问。
江娆被打断,反应了一下,摇头说:“不怪。”
“对不起,江娆。”
“别这么说。”江娆把东西一一放回袋子里,轻声细语:“你现在不也告诉我了?早说晚说没有任何区别,我们的关系不是以交换隐私维系的,你不需要有那么多顾虑。”
朱序张了张口。
江娆及时按住她的唇:“别说‘谢’,我可走了啊!”见朱序眉眼舒展,她才撤回手,叹道:“只是有点心疼你独自面对这些。”
没等朱序继续感动,她话锋一转:“梁海阳这个人面兽心的狗东西,畜生不如,他作为一个人,完全躲过人的所有特征……”
江娆嘴皮子机关枪似的,越骂越来劲,持续了五分钟还多。
朱序伤势慢慢在转好,两天以后,查房时,跟着主治医师过来的还有一位陌生医生,他瘦高的个子,戴着一副细框眼镜,两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站在人群最后方。
等主治医师问寻过,出门之前与其交谈了两句,他才走上前来,冲朱序点了下头:“你各方面恢复得都不错,没什么问题下周就能出院。”
朱序点头。
他笑了笑,“好好休养,后面应该不会留下后遗症。”
朱序:“好。”
他稍微站定片刻,最后嘱咐一句:“有什么事情可以叫护士去找我,我姓贺,在心血管内科。”
朱序不由挺了挺背,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人面部轮廓感很强,浓眉,丹凤眼,鼻梁高挺,仔细看与贺砚舟的确有几分相似,尤其眼睛。气质却清隽温和,不如贺砚舟那般气场强大、不可捉摸。
朱序:“您是……”
对方笑着点头:“砚舟走前特意交代过,说有位朋友在这边,让我多加照应。”
朱序原以为是场面话,没想到贺砚舟真拜托了他堂哥:“其实没什么事的,不该给您添麻烦。”
“没关系,休息吧。”
接下来的几天,查房时贺医生都会一同过来,简单问候两句,又征询主治医师开了一些检查。
江娆也每天必来报道,陪她去楼下透气聊天,偷着抽烟,再偷着买些医院门口的烤红薯烤面筋。
这天她发给朱序一组订房信息,是北岛市的一家度假酒店,刚开业不久,活动力度相当喜人。
江娆说:“看宣传不错,酒店面积很大,里面有童话主题房和情侣主题房,跨年那晚还有焰火表演。本来定的跨年夜我们三口过去玩几天,可刘闯接一大单,泡汤了。”
“……你想让给我?”
“你跟梁海阳的事,到时候也该处理干净了,就当出去散散心,”江娆笑道:“如果不介意是童话主题房的话。”
朱序翻看着度假酒店的网页,提起些兴致:“那我转钱给你。”
“就当送你的离婚礼物。”
虽这样说,朱序仍是给她转去五千块,抢来她的手机点接收。
一周后,朱序出院。
立即向律师咨询离婚程序。
梁海阳在看守所羁押,很多事情都需要过去那边办理。
步骤繁琐,好在顺利。
当这一切尘埃落定,已经两个月以后,时至年底。
这日无风,甚至太阳升起来时,令人恍惚以为提前进入春季。
朱序走下台阶,将得来不易的证件仔细收好,点开手机地图,距离经常光顾的甜品店有两三公里。
她叫了辆的士过去。
这里是老城,窄路和单行道偏多。
司机不是本区的,路不太熟,开了导航,可仍听到甜甜的语音提示:您已偏航,但别担心,已为您重新规划路线。
朱序愣了愣。
多花了些时间才到甜品店,好在玻璃柜里摆着最后一个覆盆子蛋糕。
店员在接电话,她耐心等了会儿。
不久,那边接完,只见小姑娘脸上些微懊恼神色,手上巧克力制的祝福牌不知怎么处理才好。
朱序:“你好?”
店员立即切换笑脸;“您好,买些什么?”
“我要一个覆盆子蛋糕。”
“好。”店员原本带着一次性手套,脱下来,想连同祝福牌一同丢进垃圾桶,却顿了顿,回头同朱序说:“小姐姐,这个祝福牌送你吧,其他客人取消了订单,如果不介意的话。”
白巧克力牌上写着可可爱爱的“福气满满”四个字。
“不介意。”
“好,稍等。”店员把牌子插在蛋糕上,又仔细打包好递给她,甜笑道:“那就祝您今后顺风顺水,福气满满。”
一瞬,朱序眼泪决堤。
第11章 第11章北岛在临城以东,相距四百公……
北岛在临城以东,相距四百公里。
朱序下了高铁,按照指示牌去负一层打车,同司机报上酒店名字,便一路开了过去。
15岁那年,朱序曾来过北岛,是同朱震和沈君一起。
窗外建筑一掠而过,其实她已无任何印象,只隐约记得乘船去过一个岛,岛上有座庙,庙小,围墙却高而厚,红彤彤的山楂果缀满了整个墙头。
司机是个热心肠,一路上推荐当地美食和小众旅游景点,帮朱序把这七天安排得满满当当。
车子开进停车场,拐两个弯,又穿过一条长长的林荫路,才到酒店正前方。
司机叹道:“嗬,够气派。这么大的占地面积,得投入多少?这世界不公平啊,有钱人活得多滋润,咱小人物只有羡慕的份儿。”
朱序扫码付钱,笑着说:“小人物有小人物的快乐,相反,越有钱越没自由,睁开眼就是债务往来、公司运营,想睡个懒觉都是奢望,您说是不是?”
这话给司机师傅逗得乐呵呵:“对,对,姑娘你说对了,咱知足常乐。有钱人过得不一定舒心,那句话怎么说的了?”师傅点点脑门:“忙成狗,累成狗。”
他说完哈哈大笑,样子有点可爱。
朱序也笑笑,准备下车:“谢谢您了。”
“等会儿,姑娘。”司机叫住朱序:“给你写个号码,这里要是难叫车就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想去哪儿保证不绕路再给你打个折。”
朱序直接加了对方微信。
有服务生过来接行李,朱序跟着走入大堂。
酒店欧式古堡风,仅大堂就极尽奢华典雅,穹顶、壁画色彩绚丽,水晶吊灯熠熠生辉。
整体分为ab两座,中间以小型商业区连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