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贺砚舟上车以后,车子朝前开去。
  前面路段拥堵,速度缓慢。
  看见朱序,郑治忽然想起来:“贺总,您吩咐的事我查过了。”
  贺砚舟反应了一会儿,看向前面,叫他往下说。
  郑治:“那人叫梁海阳,不是本市人,毕业以后换了两次工作,一直不太顺利,直到去年年底开始创业,开了一家自媒体小公司,现在手底下有十来号员工。”
  贺砚舟有些出神,半刻,点了点头。
  郑治接着道:“这种小公司选品贪腐一抓一个准,他事业上刚有起色,肯定舍不得放弃,用这说事,他应该懂得取舍。”
  贺砚舟眼睛望着窗外,一时没回答。
  郑治无法判断他有没有听进去,试探道:“那……我去办?”
  贺砚舟却问:“前面有路口没有?”
  郑治越过车队缝隙瞧了眼:“五十来米有红绿灯。”
  “先掉头回去。”
  /
  短暂寂静过后,咖啡店里恢复原状。
  有的人无心窥探他人隐私,有人则偷瞄这边一举一动。
  朱序拿起甜点盘里的小钢叉,在手掌中握了一阵,随后一下下,轻缓又有节奏地敲击着瓷盘。
  她迎上梁海阳愤怒的眼神,平静道:“直到现在,我才真正认识了你,你虚伪粗暴恶毒,你没人性,你对我所做的一切,连畜生都不如……”
  梁海阳太阳穴突突直跳,像有人掀了他的天灵盖,只觉血液喷涌而出。
  钢叉敲击瓷盘的声音,钻入他脑中,一阵剜痛。
  他攥紧拳:“你他妈再说一遍。”
  朱序继续刺激他:“我多庆幸没孩子。万一生了男孩,遗传你的基因,那遇见他的女孩该有多倒霉。如果是女孩,和像你一样的人结婚,更加痛不欲生。”她敲击瓷盘的动作停一瞬,将小钢叉放在桌上翻转把玩:“所以梁海阳,没生孩子算你我积德行善,你这种人就应该绝后,是在为社会做贡献。”
  断子绝孙。多么恶毒的诅咒。
  梁海阳像被人抛入海里,双耳空鸣,钢叉“咚咚”敲击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他看向朱序,那是张面目可憎的脸。
  她不爱他,她不愿生他的孩子,她和别的男人鬼混……
  梁海阳紧紧咬住牙齿,忽然窜上前去,一把抓住她握钢叉的手。
  朱序被动前倾身体,胳膊被他拉扯着举在两人之间。
  梁海阳猩红着双眼:“明明是你在外面乱搞,凭什么把我说得一文不值。”
  朱序艰难地转了转手腕,钢叉在两人眼前晃动。
  她说:“你的确无能,没本事,没钱,没有好家庭好背景……”
  外面阳光直射进来,映在钢叉上,又狠狠扎入梁海阳的眼中。
  那叉子足够尖利,一定可以刺破人的喉咙。
  朱序:“你虚荣心重,暴力易怒……”
  梁海阳死死攥紧她的手腕,想将她骨头捏碎。
  “该去死的人是你……”朱序吃痛:“你活着……”
  梁海阳更加用力。
  朱序被迫松开了手,钢叉落向桌面,啪一声脆响。
  邻桌的人再次瞧过来。
  梁海阳松开朱序,改而狠狠揪住她的头发,将她的头按在桌子上,另一手拿起钢叉,直刺入她颈部。
  朱序疼得瞬间失语,紧咬下唇。
  他拔出钢叉,再次刺她。
  朱序本能抬臂阻挡,这一下扎入她手臂。
  周围响起尖叫声,胆小的女孩们四散跑开,店里唯一一位男性店员也踟蹰不敢向前。
  有人喊报警,有人远远地看着热闹,也有人举起手机录下这一幕。
  梁海阳疯魔地笑着:“看看谁先死。我今天就把你弄死在这儿。”
  朱序到现在才有一丝后悔,但为时已晚。
  她或许会为自己的鲁莽买单,或许从此摆脱他。
  他不再刺她,而是揪住她的头发,将她的头一下下磕向桌面、玻璃窗……
  男店员忽然冲了过来,试图拉开梁海阳;有两个女孩也大喊着“住手”,来拽朱序的脚。
  场面陷入混乱。
  梁海阳却死死揪住她不放手,不知多少下,朱序痛感渐失,昏昏沉沉闻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耳边响起警铃,一群人急速朝这边奔来。
  朱序努力睁了睁眼,似乎看到一个高大身影跟在人群后。
  都去控制施暴者,只有那人快速蹲下身,接住她软塌的身体。这一刻,仿佛满目苍痍的世界中,他是唯一善意。
  “朱序……”他声音很沉,连续叫了两次她的名字。
  朱序看着眼前这人,迷糊中傻傻道:“这下应该可以了。”
  第10章 第10章您已偏航,但别担心,已为您……
  贺砚舟第三天才现身医院,来之前给朱序打过招呼。
  朱序本意不想一而再麻烦对方,但那日她昏迷,后来听护士说,入院缴费都是一个穿西装的男人代办的,还帮忙请了护工。
  她坐立难安,更不知怎样解释那天的事,到底利用了他,他那样精明的人一定看得出,否则也不会去而复返。
  可等到中午,也没见他出现。
  吃过午饭,朱序慢慢挪下床,去走廊里活动了下。她有中度颅脑损伤,大范围活动仍有微微的眩晕感。
  走廊尽头是扇窗,窗外正对着医院前面的停车场,很空旷,没什么风景。
  但窗户开了一道缝隙,可以透透气。
  朱序凑过去深呼吸了两下,冷空气进入肺腔,很舒服。
  撑着窗台看了会儿外面,她划开手机,编辑一段长长的文字,跟江娆坦白自己的近况。
  发送后,又向朱鸾问了问朱震的情况。
  头顶突然伸来一只手,将窗户合严。
  朱序抬头,顺着那只手向后看,慢慢转身,贺砚舟正含笑看着她。
  他身上还有未散的寒气,迎面扑了过来。
  朱序微怔了两秒,笑说:“你来了。”
  贺砚舟退后半步:“没事了?”
  朱序点头。
  贺砚舟瞧瞧她,抬手把一份果篮放在窗台上:“水果店新到的石榴,看着新鲜,老板极力推荐,说你们女孩子一般都喜欢。”
  朱序转头看那果篮,里面大概有甜橙、蜜瓜、芭乐和青提,都是些比较常见的水果,中间摆着两个比拳头还要大的石榴,红润饱满,看上去的确新鲜。
  朱序捧场地说:“刚好想吃点甜的东西,谢谢你。”
  “客气。”
  短暂无声了片刻。
  “谢谢你。”
  贺砚舟手插在西裤兜里,笑道:“你刚说过了。”
  “是感谢你那天送我来医院。”额头伤口痒,她用食指在旁边扫了两下:“还有这几天医院的花销,待会儿我转账给你。”
  贺砚舟说:“不急。”
  朱序点了点头,停顿半刻,才想起招呼他:“进去坐会儿吧。”
  “不了,说几句话就走。”
  朱序歉疚道:“一定很忙吧,还麻烦你过来一趟。”
  “也是顺路,准备去机场。”住院部暖气有些足,贺砚舟臂弯上搭着大衣,边解西装扣子边说,“但后面没什么时间,要离开临城一段日子,走之前先确定你没事。”
  很体面的一句关切,朱序呼吸却平白滞了两秒。
  她抬起头,窗外乌云不知何时散开,一点点阳光铺在他下巴上和肩头,细小的尘埃也在旁边跳跃。
  贺砚舟看了看她,说:“我堂哥在这医院工作,刚去打过招呼,你这边的情况他会帮忙照看。”
  朱序不知该说什么好,一次又一次,不知不觉中,欠下他很多人情。
  她撑着窗台,抬起头来,对他点了点头。
  贺砚舟弯唇,视线跃过她瞧向窗外,天空青白,建筑灰沉,一切都是冬天才有的苍白颜色,但阳光却比他来时灿烂许多。
  他抬抬下巴:“天晴了。”
  朱序慢慢扭身,不自觉眯起眼睛,阳光铺面,鼻端也涌入暖暖气息。她有些恍惚,这一路狼狈至极,幸而还好好地站在这里。
  不久,朱序转回头,嘴角还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抬起眼,刚好对上贺砚舟的目光。
  凝视她片刻,他拨开袖口看时间:“该走了。”
  “好。”朱序稍微站直些。
  “你气色不错。”贺砚舟说:“后面祝你好运。”
  除此之外,他不提任何事了。
  朱序由衷地感激他,而这样的祝福更令人心怀期待。
  贺砚舟离开前帮忙把果篮拿回病房,等她慢慢挪回去,已经不见他的踪影,想必是真的很忙,来去匆匆。
  她回床上躺了会儿,护士帮忙换过药,护工已经洗好一些青提和草莓,放在床头柜上。
  她吃了一些,有些犯困时,只见江娆提着两袋东西急匆匆走进病房。
  还没说话,江娆先掉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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