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啪——!
  拍手声一下骤起,江初收了表情,很快出戏。
  “记住你现在这个状态,”刘哲朝寻晋道,“别一觉醒来就忘了,让江初白教你。”
  寻晋连忙点头,没敢看江初,胸膛里的心跳快要蹦出来。
  接下来的时间,刘哲为主,江初时不时辅助,终于在天彻底暗下前,结束今日的围读。
  庄馨说到做到,真叫人加急从市区中送来晚饭,不仅有明市的特色菜肴,还有数瓶国酒,用来赔罪。
  菜虽是温的,不如刚出炉的美味,但也比以往的盒饭好上太多。
  刘哲兴致高,喝几口酒,就要同旁人说会儿戏,所有人挤在客栈里露天的平坝,相谈甚欢,有说有笑。
  江初食欲不高,吃几口就停了,身体不累,但精神疲乏。
  那种无法融入热闹的剥离感再度侵袭。
  周围的人一多,江初就不自觉放空,耳膜像被浸在水里,他根本没法集中精力,去听别人在聊什么。
  四周越是热闹。
  江初身体里的孤寂就越多。
  任凭周遭喧嚣,他都仿佛孑然一人。
  “江先生?您累了吗?”丛瑜发现他的异状,悄悄靠近问。
  江初喝完剩下半杯的白酒,朝丛瑜低声问:“身上有烟吗?”
  江初大半月以来没抽过烟,丛瑜以为他戒了,还准备将常备的烟收进包中。
  “有。”丛瑜悄悄将烟盒递到江初手里,做贼似的。
  烟盒是银河铁道的,设计精美,光看外形,倒是看不出里头装着烟。
  江初拿到烟盒,随便找个借口离场。
  刘哲以为他身体不舒服,本还担心,但倏地瞥见他手里的烟,不好说什么,只瞪他一眼,示意他快去快回。
  出了客栈,江初走到清隅溪边,选了支味道浓的烟点燃。
  镇里没有路灯,夜里只有家家户户的灯,勉强照亮道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路上的人影。
  江初侧靠在石墙边,隐在夜色里。
  尼古丁与焦油能麻痹神经,却赶不走身体里的寂寞。
  “他真的来了,我还以为是谣言。”
  “刘导都说了,怎么可能是谣言?不过我听说他离婚时就被南江娱乐解约,现在也签不上公司。”
  “啊?他前夫真这么狠,离婚就要封杀他?”
  “你傻啊,要是真的封杀,他还能来组里?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为出轨,他才被离婚的。”
  江初没出声,只静静抽烟,工作人员的议论,他没听进耳,也不在乎,习以为常,毕竟从前也有人议论他。
  “我没有封杀他,他也没有出轨,是我做错才会让他死心。”
  不该出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江初动作一滞,停了片刻,才将呼吸道中的烟呼出去。
  “你谁啊......对不起!”被议论的正主在眼前,那两个嚼舌根的工作人员脸色一变,趁着天黑,急急道了歉就跑走,生怕被池南暮记恨。
  一瞬寂静后,脚步声渐近,停在江初身后。
  江初转身,目中无人地继续抽,甚至故意将白烟呼到来人脸上。
  火星子忽明忽灭。
  焦油气味弥漫四周。
  四目相接,夜色也无法阻挡视线。
  抽腻了,江初拿开烟,唇角轻嗤着上勾,“池南暮,你又想做什么?”
  面前的人影身形微滞,沉默许久才出声。
  “我没有想做什么,”池南暮静了一瞬,低下声音,很小声地说,“我想见你。”
  第38章
  池南暮有病。
  再或是被那些记忆折磨疯了,开始分不清现实与幻想,分不清自己与“他”。
  江初只能这样想,不然根本搞不懂,池南暮这样魔怔的理由。
  “池南暮,你这样有意思吗?”
  江初嗤笑着说:“放着雁行不管,装成他来纠缠我,你不觉得难受?你不是事事都有计划,离了日程就焦躁?难道一恢复记忆,你这些毛病就不治而愈了?”
  池南暮沉默片刻,依然固执地说:“我没有装,我就是他。”
  池南暮不正面回答,这句话二次出现,江初仍觉得滑稽,可他没有继续嘲讽,因为精神实在疲乏。
  江初懒得同池南暮理论,反正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指尖向下抖了抖,将多余的烟灰抖掉。
  烟灰无声无息坠落,飘到石墙角落时,江初抬手,又继续抽。
  火星重新亮起。
  白烟环绕四周,在夜里几乎不可见,惟有刺鼻的气味横行。
  星火明明灭灭。
  江初慵懒地抬眸,借着月光看眼前的人。
  微卷的发,忽明忽暗的耳钉,相差无几的轮廓,当一切隐在黑暗中,竟显得如此相似。
  木质香气将被烟味侵占,破不出重围,但有一丝不明显的余香透过缝隙,汇到鼻尖处。
  心烦。
  江初眉头轻皱,偏过头,连一点相似的味道都不想闻见。
  江初排斥的态度很明显。
  池南暮抿紧唇,稍往后退一步,沉声说:“抱歉。”
  不明所以的两个字,不知道是在为什么道歉,或许为过去的错,再或是为现在的固执。
  一支烟抽完,江初从口袋里拿出烟盒,将灭掉的烟放进烟盒另一夹层,指尖在新一支烟上停留一瞬,最终还是收了手,没再拿出。
  江初合上烟盒,侧过身,从池南暮身旁掠过,未做停留,往客栈走。
  身后的脚步声紧贴。
  客栈里的灯亮堂,照到门外。走进门前,江初停住脚步,回头望一眼池南暮,“你跟着进来做什么?”
  “我住在这里,”池南暮面不改色说,“我来这里谈开发,顺便帮朋友监督电影进度,清隅镇也只有这一家客栈,我上周就到了。”
  池南暮说得有模有样,煞有介事。
  上周就到了......
  江初轻嗤着点头,根本不信这说辞,但也不再质问,免得池南暮又说出“我想见你”这种惊世骇俗的话。
  江初出去的时间久,刘哲担心出意外,正想出门去看看,哪想江初及时回来了,身后竟还跟着个瘟神。
  瘟神模样大变,跟个混混似的,刘哲第一眼还以为江初受了威胁,被绑架当成人质。
  周围渐渐静了。
  谈笑声变成窃窃私语,先是小声议论江初身后的人是谁,有人看清后则噤了声,悄悄提醒旁边的人,这是雁行影业的大佬。
  江初不喜欢这些探究的眼神,精神也疲乏得很。
  “我累了,先上去休息。”朝刘哲打过招呼,江初便离席,往自己房间走。
  池南暮紧跟着,不理会旁人试探的目光,因为根本不在乎,对江初以外的一切熟视无睹。
  “池总,您怎么在这?专程来找江初?”刘哲喊住池南暮,声音阴阳怪气。
  按照惯例,池南暮不会搭理旁人,但刘哲是江初多年的朋友,所以他停住脚步,转身时嘴角也勾到既定弧度。
  “是,我来找他,”池南暮言笑晏晏,大方承认,“剧组有任何需要的东西,同我说就好。”
  池南暮竟然是会笑的?
  特别是这身装束,放到电影里当混混群演都不违和。
  刘哲倍感震惊,准备好的阴阳怪气堵在喉咙。
  “知更传媒的董事是我的朋友,您想要什么就直说,不用同我客气。”池南暮解释道。
  知更传媒是个小出品公司,投的电影都是小成本片子,多是玩票性质,当年《枫林晚》就是接受了这家出品的投资,才有足够资金拍摄。
  “您对这家客栈有任何不满的地方,也可以同我说,正好我前几日刚买下来,打算将这里重建成旅游酒店。”
  万恶的有钱人。
  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情况?你追我往?
  刘哲哑口无言,如果池南暮只借口多,那也就罢了,关键是人家大方承认,来这里就是为了江初。
  “行,我记住了,谢谢池总照顾。”刘哲回道。
  池南暮颔首,在江初走到楼梯转角时,快步跟过去。
  客栈老旧,木质阶梯一踩上去,便发出咯吱的声响,两人一前一后上楼,喑哑的木响显得很大声,吵着耳膜。
  江初蹙着眉,回头冷冷睨一眼,池南暮愣了一瞬,立刻放轻脚步。
  咯吱声变小不少,不再吵了。
  江初收回视线,继续往上走。
  五楼的房间少,比起楼下清净得多,只有刘哲和江初的房间在这一层。
  轻盈的脚步声一直跟到五楼。
  池南暮先于江初停下,在楼梯转角的第一间房,就在江初那间房旁边。
  “初初,晚安。”在江初开门之前,池南暮转过身,柔声道晚安,为防止惹怒江初,这次便不再说“一夜好梦”。
  赝品。
  池南暮只是赝品。
  江初紧抿着唇,在心里不停这样想,指尖凝滞一瞬,再快速开了门,不回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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