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

  但是现在她答应了。
  不管是不是因为他现在内外交困所以她大起怜爱之心,至少他应该抓住这个机会。
  所有的求婚布置都在月轮湖俱乐部;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单膝跪地——他刚刚曲起一条腿,她赶紧把他扶住。
  非常时期。一切从简。从简。
  钻戒被戴在了纤细白皙的手指上;他颤抖着手为她加冕。
  “美娜……”他本来准备了一些话,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什么都说不出来。
  贺美娜看着左手中指上的订婚戒指,不知道为什么,她原本摇摆矛盾的心安定了许多。
  “从安你看,”她本来没有准备任何话,但是现在她冷静地,有条不紊地说着,“这样你不在的时候,我就能以危从安未婚妻的身份去探望丛老师,外婆,还有爷爷奶奶了。有我在,公司的事还有家里的事,不要担心。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她说:“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送危从安上机后,贺美娜驱车去了月轮湖俱乐部退房。
  她没说别的,只是说她的未婚夫因为临时有事去了洛杉矶,也给经理看了机票信息;对方表示理解,同时也有些可惜,因为他们今天按照客人的要求整整布置了八个小时:“退房之前您要上去看看吗?”
  说实话贺美娜现在并没有什么心情去欣赏危从安的求婚布置。她不是一个追求仪式感的人,他也并不是一个很有浪漫细胞的人。现在第一重要已经在飞机上了,第二重要的已经戴在了她手上,至于其他的鲜花,气球,彩带,音乐什么的,她并不在意。
  但是当经理在她面前打开了门,她还是不可避免被地毯上用深红色玫瑰花瓣铺出来的,和自由之路一模一样的红线吸引住了。
  沿着红线,她一步步走到了起居室的一张小圆桌前。
  桌上放着她最爱喝的那款香槟和两个杯子。
  杯子下面压着一张明信片。
  明信片上是夜幕下的远景摩天轮。满月歇在摩天轮上,变成了一枚流光溢彩的钻戒。文案是“三十三分三十四秒的摩天轮/我陪着你/高处看花花世界/低处看芸芸众生”。
  她拿起明信片,翻过来,上面只有寥寥数语。
  怪不得那天他写得那么迅速那么坚定。
  美娜:
  生日快乐。
  看摩天轮。
  从安。
  她拿着明信片走至窗前,一把拉开窗帘。
  她明明是个记性很不好的人,但是在看到窗外流光溢彩,缓缓转动的月之轮,他们那天的对话她全想起来了。
  每一个字。
  格陵明明是个走在国际前沿的现代化大都市,风水玄黄之说又渗透在生活的方方面面。
  他们迷信他们的,我们庆祝我们的。等你生日那天,我们也包一个晚上。
  就像这样,简简单单地——
  祝贺大小姐/生日快乐/心想事成
  那你什么时候放弃抵抗?
  为什么是我投降,不是你投降。
  还要我怎么做才算投降呢?贺老师,你教教我。
  就像这样,简简单单地——
  贺大小姐/我投降了/危从安敬上
  真的?你想看?
  开玩笑啦。那样好奇怪。
  那要怎么样才不奇怪。
  我不知道。
  慢慢想。
  na/i love u/an
  na/marry me/an
  看着他在月之轮中央一笔一划写下来的情话,现在她知道了。
  因为彼此相爱而展示出来的所有这一切,只有感动没有奇怪。
  她倚在窗前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见包里传来滴滴两声。
  她赶紧拿出手机;在看到危从安发来的最新消息时,她如释重负地“唉”了一声,原本含在眼里的两滴眼泪,簌地滚落下来。
  危从安:ct结果出来了。
  危从安:谢天谢地。没有内出血。
  危从安:应该是安全气囊弹出来的时候把鼻子打出血了。
  危从安:耳朵是被碎玻璃割伤了。
  危从安:正如你所说,都是外伤。
  危从安:孩子被撞懵了,现在回过神来了,知道喊痛了。
  贺美娜: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贺美娜发送了一段视频。
  贺美娜:我看到了。
  贺美娜:我愿意。
  贺美娜:和任何事都没关系。
  贺美娜:就是单纯的我愿意。
  她能感觉到他很激动,但一时找不到最贴切的回复,所以不停地输入却又什么都没说。
  危从安:美娜。
  危从安:等我回来。
  第二天上午,丛静出现在了危奉公和邢恩斯的病房里。
  她没想到病房里或坐或站着不少人:“我是不是来的不巧?那我下午再过来。”
  昨天晚上刚安顿下来,老庹就被危奉公和邢恩斯“赶”走了。危峨不在,他得在厂里撑着,怎么能为了两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家一直呆在医院呢?真正应该来伺候他们的,已经不管不顾跑到洛杉矶去了。至于家里的保姆等人,平时都是在夏珊的“领导”下做事,现在夏珊不在,两位老人总觉得这里不对,那里也不对,浑身别扭,吃完早饭都让他们回家去了。
  保姆刚走,夏珊的父母还有几位夏家的亲戚来了,一坐下就长吁短叹——危超凡坐着他表哥的suv出了车祸,虽然还不知道他们两个为什么大晚上出现在高速上,到底是谁的责任,会不会有后遗症,会不会惹上官非,坐公务舱的夏珊和坐经济舱的表姐因为无法在飞机上面对面吵架,已经在夏家的家族群里发了无数六十秒音频互相指责。一个说肯定是白眼狼表侄遇到突发状况猛打方向盘,所以害得副驾驶座上的小凡受伤那么重;一个说肯定是危超凡逼表哥大晚上开车出门,根本是自作孽还要害别人;一个说你儿子害得我儿子全身多发骨折我和你没完,一个说我平时低眉顺眼给你做奴才还不够,我儿子大好青年也要给你那个窝囊废儿子做奴才;一个说我给你儿子换车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种话,你平时占我便宜的时候怎么不说这种话,你现在的飞机票还是我出的钱!一个说……
  危奉公和邢恩斯已经非常烦躁了,哪有心情听亲家倒自家苦水?正愁没借口赶他们走,幸好丛静来了:“没有没有,他们正准备走。”
  夏家人看到危峨赫赫有名的前妻突然出现,立刻警惕起来,又磨蹭了一会儿才离开。
  “从安爷爷,从安奶奶。”丛静的开场白很简单也很温和,“从安都和我说了。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
  丛静在和危峨的婚礼上是叫过危奉公和邢恩斯爸爸妈妈的,但他们只是鼻孔里嗯一声表示听到了,不予回应。所以后来丛静也不叫了,一定要打交道也只是礼貌地称呼危峨爸爸,危峨妈妈,让两位老知识分子非常没有面子;等从安出生后她改叫他们从安爷爷从安奶奶——这种不肯融入不肯臣服的态度使得公婆和儿媳之间的关系更加恶劣。
  她和危峨离婚后,再也没有联系过前公公婆婆,也就没有任何称呼上的矛盾了。
  现在危奉公和邢恩斯听见前儿媳时隔二十多年再次这样称呼他们,一时间百感交集。
  在他们看来,丛静的主动来访意味着一向孤傲高洁的前儿媳终于低头了,想到她为了危峨一直单身未婚,他们也就大度地放下了过去的恩怨。虽然在病中,危奉公没忘了端起长辈的架子,客气地寒暄了两句,倒是邢恩斯有些唐突地问:“听说你又升职了?在图书馆学会做会长?管着全格陵的公立图书馆?你今年多少岁了?怎么还能升呢?”
  对这么无礼无知的话语丛静和危从安一样,连生气都懒得生气:“我今年五十四岁。按格陵现行的退休规定还可以干一个任期。”
  说着她抽了两张纸巾递给邢恩斯:“您嘴巴上有脏东西。擦擦吧。”
  邢恩斯还真以为是刚才吃早饭沾了些食物在嘴角,接过来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污渍:“谢谢。”
  她很自然地想把擦过嘴的纸巾递给丛静;后者微笑着用脚尖将垃圾桶往前婆婆那边推了推:“不客气。”
  这时医生进来了,丛静仔细地问了两位老人的身体情况;见她如此细心,邢恩斯感动了。
  当初在危峨和丛静的婚姻存续期间,他们一直想使唤这个柔柔弱弱的儿媳妇,每每被危峨拦在前面。现在丛静不仅主动递纸,主动询问病情,还拿出手机来记录饮食禁忌和护理须知——肯定是小安拜托了什么,或者危峨许诺了什么,果然日久见人心,关键时刻还是前儿媳帮得上忙:“……丛静啊,这次要麻烦你了。”
  他们还在做格陵图书馆学会会长亲自给他们端茶倒水,捶腿擦背的梦呢,丛静已经再次开口:“不麻烦。我给二老请专业的护理师。危峨付钱。”
  “……护工?难道不是你亲自来照顾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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