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已经好多了。”他闭着眼睛站起来,把一样东西放在她头顶上;贺美娜拿下来一看,是一个青柿子。
“咦,你什么时候摘的?”
“帮我看看雾散了没有。”
她握着柿子,朝湖面眺望:“散了。”
白天的湿地公园确实另有一番味道。有些心急的候鸟已经飞来过冬了,三五一群,时而越过风中摇摆的芦苇,时而掠过圈圈涟漪的湖面;再加上停泊在湖心的小船,真有几分“薝卜叶分飞鹭羽,荻芦花散钓鱼舟”的意境。
“真的散了?”
“嗯。”
远眺休息一会儿,连脑雾都很快地散掉了——
啊。
真是狡猾的家伙。故意引她来休息。
休息了十来分钟两人又回去继续工作。危从安仍然是按照自己的节奏,工作和休息交替着来。贺美娜有时和他一起去露台远眺,斗两句嘴;有时把腿踩在他背上,一边看资料一边辅助他做掌上压。但更多的时候是集中精神做自己的事,尽量不受干扰。
吃完午饭,他问她要不要去坐船,她坚决拒绝了。危从安的一位雷姓朋友本来在云泽定居,因为最近陪太太在敦煌采风,无法见面,十分遗憾,送了果篮和点心来,其中就有两盒甜蜜补给的茯苓绿豆糕。她也忍住了,要留到工作完了才吃。
到了傍晚,夕阳余晖镀得房间内一片金黄。贺美娜也是有些疲了,出神地看着映在手臂上的光斑,又朝窗外望去。
她看着窗外,他看着她;她转过头来,两人对视了一眼——贺美娜立刻低下头去继续工作。危从安把笔往桌上一扔,走到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腕:“走。出去逛逛。”
她心虚地一把甩开,开始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你去你的。我在忙呢。”
他干脆双手伸到她腋下,试图把她从椅子上架起来;她耍赖地举高双臂,像一条鱼似地从他的臂圈里滑出来:“你又开始了。我还没弄完呢。”
他去拿她的帽子和外套:“如果你真是在工作我不会打扰你。我明明看到你眼神涣散地停在这一页已经很久了。”
哼。仗着自己有四只眼睛多管闲事:“让我再想想。再想想就有思路了。”
他把帽子往她头上一扣:“换换脑子思路才会出现。”
“喂!我看不见路了!看不见了!”她手忙脚乱地摘下帽子,重新戴好,“你真的太讨厌了!太讨厌了!”
工作什么时候都可以做。
但这么美的夕阳不是什么时候都有。
最后她还是和他下楼去湖边散了会儿步。
湖堤上许多摄影发烧友带着长枪短炮拍风景;芦苇荡中许多小朋友来来回回地追逐嬉闹,把人行栈道踩得咔咔直响。
夕阳就有这样的魔力,让一切都变得平和温馨。
沉浸在大自然的美景当中,危从安心底突然冒出一个念头——luna应该也会很喜欢这里。
沉浸在大自然的美景当中,贺美娜突然想通了刚才的瓶颈之处——看来换换脑子确实有用。
他们边走边聊,有时聊聊家常,有时聊聊风景,有时聊聊工作,有时并不说话,只是手拖着手慢慢地散着步;一直到夕阳沉下去了俩人才回去吃饭,又继续工作到皓月初升。
危从安一边写着最后的英文提要一边道:“美娜。你知道中秋的月亮多少钱吗。”
贺美娜从电脑后面探出头来,眼神迷茫:“什么钱?预算也要改?哪里写要改预算了……”
她把文件翻得哗哗响:“没说要改预算啊……哼!”
他笑得眼角都眯了起来;她一边敲打键盘一边道:“肯定是十六元啊。因为十五的月亮十六元(圆)嘛。不许再说这么烂的脑筋急转弯来打扰我了。”
他做了个把嘴拉上的ok手势。
即使有不怎么合拍的地方,但他们都愿意为了对方有所包容,有所改变,这一点很难得。
晚上九点半左右两人差不多同一时间完成了今天的工作计划,还剩一点收尾工作,放一晚上,明天上午再过一遍就大功告成。
贺美娜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工作计划应该缜密还是简略,先玩再做还是边做边玩,不能简单评价好或者坏,只能说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工作模式。虽然贺美娜经常对贺天乐说什么劳逸结合,其实她自己不太能做得到。她很清楚这次修改工作之所以可以早睡早起,作息良好,完成得这么轻松愉快,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工作量并不大。过了今天她应该还是会用自己的习惯与节奏去工作。
但是拖延症确实应该改一改了。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工作结束当然要犒赏自己去露台赏月吃点心啦 。
绿豆糕的包装上画着一个大大的月亮。月亮里一只宇航员兔子,地上一只科学家兔子。
“i love you to the moon and back……”贺美娜读着包装上的广告词,“这应该怎么翻译才信达雅呢?你英语那么好,来试试看。”
“贺美娜。我发现你当老师后特别喜欢考我。语文,数学,英语……”
“哼,不回答就算了。为什么不是to the sun and back?是不是因为太阳表面温度太高,还没靠近就回不来啦?”
他看着她不停说话的嘴巴:“给我吃一口。”
贺美娜拈起一枚绿豆糕,递到危从安嘴边;等他张嘴来吃的时候又故意拿开,放进自己嘴里,得意洋洋地看着他;危从安笑而不语,眼神深邃地看着她;她笑眯眯地又递了一块过来;这次是真心要给他吃的,结果他低下头来吻住了她的嘴。
绿豆糕和她都很好吃。细腻清香,入口即化。
月亮就有这样的魔力,让一切都变得旖旎缱绻。
吻毕,危从安把她抱在怀里,绵声道:“今天的工作圆满完成了。我们泡个澡,放松一下。”
贺美娜一愣,旋即道:“……你带了。对不对。藏哪里了?”
危从安故意避而不答:“你吃点东西,休息一下。我去放水。”
他居然违反约定;她一口回绝:“不好。”
他没想到她会回绝得这么干脆,一愣,追问:“为什么不好。”
“我才要问你为什么。什么地方你都可以……明明说好了这次来云泽要禁欲……总之不好。”
“你说的话我哪句没听了?我真没那个意思。我只想抱着你泡个澡。”他紧紧地抱着她,下巴在她颈窝轻轻蹭着,“你就当陪陪我……美娜,美娜,陪陪我,陪陪我……”
她被他缠得没办法,只能投降:“好吧。但你不可以乱来。不然我真的会翻脸。”
唯恐她反悔,唯恐她生气,他想都没想就说了一句:“真的不会。你不知道,在水里做很不舒服。”
完了。
他说了什么。
她要翻脸了。
她很明显因为这句话受到了冲击,身体僵了一下。
解释是掩饰,不解释是默认。否认是撒谎,承认是无耻。总之回应是错,不回应也是错。聪敏如他也无言以对,只能把全身炸毛的她抱得更紧了。
也许是条件反射,也许是防御机制,她似笑非笑地露出尖牙和爪子。
馋嘴小猫说:“真看不出来啊。你花样还挺多。”
不对。他本来花样就很多。
所以她又凉凉地补了一句。
“在水里做不舒服,在有喷泉的酒店做一定很舒服吧。”
他显然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脸上依次流露出了迷惑不解,恍然大悟,心烦意乱的情绪;最后他还是镇定下来,并换上一副厚颜无耻的表情。
赖皮小狗说:“booooring。”
什么?
啊。
真要命!
她听不见他的心声,但想必和她一样简短有力,意味深长。
她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但想必和他一样精彩纷呈,层层递进。
彼此捏着对方过去的“把柄”。
好像无法理直气壮地攻击了。
见她“哼”一声拔腿要走,他赶紧厚着脸皮把她拉回来紧紧抱住。
“不要抱得那么紧,我都喘不过气来了!真讨厌!”
既然她没说“有虫子”——他紧紧地抱着她不松手。
其实他们都没有做错什么。
这个年纪谁没点情史?
但是恋人之间的相处讲的不是道理,而是感情。
他们只是普通人,当然也会贪婪,嫉妒,不安,害怕,怨恨,愤怒……
如何消化这些因爱而滋生的负面情绪,他们可能还需要终生学习。
“i love you to the moon and back。美娜,”他喃喃地喊着她的名字,“我爱你爱到月亮上,再从月亮回地上。”
他低沉的声线具有着一种特别的吸引力,能把甜言蜜语说得清新脱俗。
没有信达雅。只有一颗最朴素的真心。
她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虽然工作计划做得简略,但是对她一向是事无巨细,面面俱到:关注她的健康,生病了会背她去医院;支持她的工作,即使再忙也会安排出游计划陪她散心;尊重她和她家人的感受;偶尔也吵架,让负面情绪占了上风,但能很快调整好……